道夕并不是不想答应李神谕的要求,只是他担心留在金陵会节外生枝。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过不了多久,林仁肇便被赵匡胤的反间计所谋害,之后,宋军度过长江,长驱直入,没用多久便把南唐给灭了。
道夕知道,理智上,无论谁灭了谁,谁得了天下,这些事跟自己没关系。但如果自己牵涉进去,答应李神谕做林仁肇的保镖,又不知道要惹出什么变数来。到时候,自己究竟是要站在什么立场来面对天下统一的大趋势,他不敢去想。
帮助李煜?他没想过。以现在金陵城内大家都沉浸在一番歌舞升平中的情况来看,帮助南唐对付赵宋,无异于自寻死路。
李神谕和林仁肇两人都一脸期望地看着道夕。道夕不愿意因这等小事寒了两个朋友的心,便装作很自然地笑着点了点头,“小僧与林将军一见如故,此等小事,小僧义不容辞。”
他答应得很干脆,但实际上心中的苦涩却只有自己知道。如此,只能在金陵城内盘桓几日了。他心里捉摸着,也不知道到底那赵匡胤何事行反间计谋害林仁肇,可千万不要让自己给遇到,不然两难之下不注意改变了历史走向,也不知道会再惹来多大的麻烦。
“多谢大师出手相助,林某感激不敬。”林仁肇深感道夕地仗义出手,发自内心地朝道夕拱手作辑感谢道。
道夕急忙扶住弯下腰去的林仁肇,说道:“林将军折煞了小僧,小僧只是尽绵薄之力,相比于将军于国之重要,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
既然决定了道夕便索性安下心来给林仁肇做保镖,两人在守缺观里与李神谕详谈了一阵,李神谕言及待明日进宫面圣陈述利害之后,再引林仁肇入宫详奏天听。
林仁肇想来也只能如此,便于道夕告辞离去。见两人一走,一直不曾言语的静尘却开了口:“神谕,如此你便是真要再管朝堂之事?”
李神谕重重地点了点头,回道:“如今江北宋军虎视眈眈,大有一扫江南之势,神谕不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祖宗基业,家国社稷付诸一炬。”
静尘悠悠叹了口气,说道:“历朝历代,哪有不灭的王朝,不毁的社稷?改朝换代,只是趋势所然。神谕若你欲出家为道,还是早些割断了与这红尘俗世的联系才好。”
“师傅教诲,徒儿铭记于心,只是在出家之前,神谕愿再为家为国尽最后一份努力。”李神谕咬着嘴唇,坚定地说道。
她又何尝不知如若江北宋军出动,江南之地只会是不堪一击。从五年之前开始,她便渐渐对这个朝廷,对自己不思进取,只知逸乐的皇帝表哥死心,心中起了出家为道之意。
只是,当真到了南唐最危险的时刻,她不免心中还在记挂着祖宗打下来得江山,觉得自己有义务尽最后一份努力。其实自从林仁肇进京伊始,便引起了李神谕的警觉,她一直在暗中观察林仁肇,其中遭到的几次暗杀,都是李神谕亲手解的围。
林仁肇素有才敢,算是南唐最后一个有能力的将领,如果说谁能挡住江北虎视眈眈的宋军长驱直入,那只身下他一人而已。李神谕心里清楚,当得知了林仁肇进京的真实意图之后,她再也坐不住了,南唐灭亡可能只在顷刻之间,她必须帮助林仁肇,实现兵出江北,收回先帝献出的城池,以此作为拱卫金陵的基础。
道夕随着林仁肇回到府中,却大吃一惊。想不到林仁肇做官真的很廉洁,不贪污,不受贿,府邸狭小,里里外外三进屋子。而且地段不是很好,处于金陵城边上,周围基本上都是穷苦人家。林府中,除了林仁肇妻儿之外,仆人便只有一个使唤小厮,和一个做饭的婆子。
林仁肇深感道夕相助之恩,打算在府中宴请他一番,可想来对方是一个和尚,便嘱咐做饭婆子学着做了一顿斋菜。
斋菜送到桌上,道夕和林仁肇二人相对而坐。道夕看着一道道端上来得菜肴,目光中的期望越来越暗淡,到最后都懒得再看一眼。
本以为能吃点好吃的,想不到又是斋菜,道夕心里不免牢骚不已。林仁肇见道夕眉头紧锁,以为斋菜不合道夕地口味,便说道:“家中婆子从未做过斋菜,还望大师莫要见笑,若这些斋菜实不能下咽,不吃也罢。”
“没有,没有,”道夕立马变了个脸,换上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林将军莫要误会,只是自小僧的师傅圆寂之后,便再无机会见到如这般看起来很亲切的斋菜了,当初每日吃食斋菜,皆是出自师傅之手。这桌上的斋菜有一种家的感觉,让小僧实在情难自控。”
林仁肇一听,肃然起敬地看向道夕,目光中满是柔和之态,“大师之德,让林某甚是敬佩,只是不知大师是出于哪位高僧门下?”
“永明延寿,便是家师。”道夕自豪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