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个多月的海上颠簸,中国少年们一路顺利地抵达美国的西部城市旧金山,从那里登上火车前往中国留学生的集散地哈特福特。中国少年们大多头戴瓜皮小帽,身穿蓝缎长袍,每个人的脑袋后面都有一根油光光的大辫子,走到哪里都能引起周围的好奇感,刘摩和容闳不断鼓励大家不要害怕拘束,少年们渐渐地开始学着适应新环境。
当火车从美国腹地驶过,少年们的天真心性慢慢显露出来。气势磅礴的野牛大迁徙,奇装异服的印第安土人,鬼斧神工的大峡谷,动人心魄的密西西比河铁路大桥,令少年们无法抑制心中的激动和快乐,不论是视觉还是心灵受到的冲击都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容闳不失时机地向少年们灌输努力学习,将来回国后用知识改变祖国的命运,切切之情溢于言表。
哈特福特位于美国东部康涅狄格州,容闳当年到美国求学时,就读于耶鲁大学,这里有许多他的故交好友,而且康涅狄格州名校众多,学术氛围浓厚。当前三批的中国留学生抵达美国后,容闳恳请清政府拨付四万三千美元,在哈特福特修筑了一栋三层楼房,取名东渐楼,作为留学生监督员的办公场所,监督员都是国子监博士,以维护正道传统为己任。
按照清政府打的如意算盘,让这些幼童们保持思想上的忠诚,在西方学习先进技术,以便日后为满清服务,实则是换汤不换药,以求江山万年。中国留学生不但要学习英语,还要学习汉语,每周必须交一篇作文,否则将受到处罚。前三批的留学生渐渐长大,开始有了自主意识,少许胆大的已经剪去了辫子,被监督员发现,监督员大发雷霆,这要是在国内那可是惊天的大事,砍头在所难免,甚至九族都要受牵连。容闳用留学生的实际生活学习情况辩解,监督员不好反驳,便上疏奏报满清朝廷,清廷亦是大为恼怒,这才有容闳回国述职的情况发生。
此时的留学生办公大楼内,瘦瘦精精的监督员黄进庭正在指挥杂役清理书堂,书堂中摆着三十张书桌,最前方的正墙上挂着一幅孔子像,是一张松木供桌,供桌上供着孔子牌位,上书“大成至圣文宣王先师之位”。而另外一名白胖胖的监督员胡宣正坐在一旁的窗口边抽着旱烟,吞云吐雾,好不自在。
一名杂役匆匆跑了进来道:“启禀二位大人,容大人与第四批幼童已经到了楼下。”
“唔,知道了——”黄进庭打足了官腔,虽说只是个从七品的国子监博士,但这官仪身家决不能落下。黄进庭从供桌上取过一支戒尺,与胡宣正守在学堂中。
官若问,黄胡二人为何不出门迎接,这里有一番道理。容闳挂名正六品礼部候补主事,官派留学生副总监督,清政府驻美国、西班牙、智利三国副领事,但容闳不了解官场秘辛,不善圆滑交际,只热心于中国少年们的学习生活,且早年曾加入美国国籍,令清政府对其不能信任,所以一直不受待见,下面的官员对他也不感冒,不过容闳始终都没有放在心上。
容闳带领幼童跨步走入书堂,向黄胡二人拱手道:“黄兄、胡兄,我将这二十二名幼童交给你们,又让二位劳心劳力了。”
黄胡二人心中暗暗鄙视容闳不懂官仪,亦是同时拱手道:“容大人客气了。”
容闳对众少年道:“孩子们,这二位是国子监博士黄大人和胡大人,今后你们的生活起居和汉语学习都由这二位大人安排,你们尽管放心,我就住在附近,我会随时来你们的。”说完向黄胡二人拱拱手离去。
众少年目送容先生离去,目光中恋恋不舍,容先生一路上对他们的呵护照顾,使他们产生了很强的依赖感。容闳在路上也向他们说过,到美国后将有专门的先生教他们汉语,对他们进行分配,按二人或三人一组进入当地人的家庭生活,以便更好地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