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让天下人记住,并不是因为他是锦衣卫指挥使,更多的是因为,他是万贵妃之弟。
可是因为这个姐姐的威名太盛,又有谁还能注意到他的努力?
或许在大家眼里,他不过只是一个命好会投胎,托天的幸运有了这么一个姐姐,可是谁会去想,若不是天资过人,年长皇上十数年的万妃,如何能独宠后宫,有如此之姐,弟弟又何尝会太差?
说到这里,万通微微一笑,玩笑似的摸了摸脖颈,“唉,如此前景大好的一只伏藏之虎,可惜了,大好头颅,不知让谁去取?”
“万大人,可是打算要杀了苏旗令!”一侧另一人出声了,他的声音阴侧侧的,一听便让人觉得极不舒服,看起来不过四旬开外的人,极瘦,面白而无须,眼鼻细长,最大的特色就是淡而无眉,颌尖而无须,身着了一色极淡的玄衣长衫,初夏的天里,他却执了一柄白玉骨的乌金织就的扇子。他执在手里,那莹莹白骨玉如水般的剔透,竟似能从骨玉上映出五指并在扇间,阳光映照之下,隐隐可见那扇骨之下的手掌心里有微微发青的掌纹脉络——如此玉色透亮,当真是世间极品,只怕比万通那腰侧三枚东珠更是华贵上几分。
先前出言之人听到此言,不由脸色微变,然后瞧着之前出声的执扇之人道:“梁公,万大人,苏旗令素来有为,又是得力之人,何苦杀之。”
“陈公,我知道你素与苏旗令有些旧往,不过,你又何必做小儿女态——自从走上这条路,不论是谁,就料想,终究会有这么一天。”传言中凶残阴毒,为帝皇之有利爪牙的锦衣卫指挥使万通微微一笑,慢条斯理的捡了一块凤爪吃着,轻声道:“那怕是你我也是一样,这次的事,如果揭不过去,便是你我也只有死路一条。”
说着,万通看了他一眼,此人在四个人当中最是普通不过,甚至年纪还最长,一看起来,只像是一般富家翁,不过他喉间无结,颌无须,充份的暴露了他的身份——能在万通与汪直面前有坐位,又能称为公的天下能有几人?
这梁公必是御马监掌理大太监——梁芳。而这陈公除却东厂掌理总管太监陈准以外,还能有谁?
四人都是万贵妃御下最为得力之人,当中以万通身份最特殊,汪直最有才干,梁芳最会敛财,而这陈准除却在皇上小时候曾照顾他几年以外,也无甚太大的恩意,论情份不如万通,论才干不如汪直,论讨好主子不如梁芳,本就是这些人中最没甚用处的人,这苏映清虽然当初曾狠狠孝敬过他几次,他又念在同乡之义,真有几分想要搭救的心思,可是听到了万通的话,他也不敢再驳什么了,只是嘴唇动了动,终是举起酒杯猛喝了一口酒,又夹了颗兰花豆进嘴,只是咀嚼着嘴里那干咸的兰花豆。
万通言罢,面上仍是一片平静,接着说道:“但只要我一天不死,便要挣一挣,这世上的活法,也不该只有一条定数。”
初升的日光照白墙上,万通微微侧过身,靠着窗,冷眼看着苏映清又进了屋里,只是突的笑了起来,接着说道:“其实这明月也不是简单的人物,只不知道怎么会甘心在苏旗令之下。”
汪直本来一直在装睡,听到他提起明月,想起那夜下如星灿温柔的眸子,顿时微微抬了抬眼,他的细小动作,自是瞒不住这里的人精,万通瞅了一眼,心里一阵冷笑,面上却是淡淡的说道:“她是暗部的天钺。以前不曾多招人眼,不过,这次,确实有些本事,也许,我该给她一个机会,一个改变她命运的机会。”
天钺!!!听到这个名字,汪直的眼眸不由微微变了一下,这是一个锦衣卫暗使里最特殊的密使。
古文《六韬》有载——大柯斧,重八斤,一名天钺,喻帝王兵威。
天钺一直是锦衣卫当中顶尖的暗杀高手,没有人知道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只知道,这是为皇族,或是万家去除掉一些不合眼,又不能从明面上除掉的敌人的一般好剑,有多少人是死在天钺之手?便是汪直也数不清,他一直都知道锦衣卫有八暗使,天马,禄存,天魁、天钺,文昌、文曲,左辅、右弼,代号全部取自紫微斗数辅星之名,以取拱卫帝皇之意。
其中以天魁、天钺为暗杀之掌者。不过一直以来,汪直都在怀疑,所为的八暗使,其实并不只八个人,可能是八个组织,或是八个职位的称号,谁能坐上这位子,谁就是天魁、天钺,但实情如何,实为锦衣卫的机密,便是他,也不曾有机会可以获知,此时听到万通说到这点,不由精神更是集中,此时却听万通又是一笑,指着汪直说道:“就你最会躲懒,可不曾想想,要是娘娘真有了祸事,你还有地躲懒嘛?”
话到此时,汪直只能伸了一下懒腰,好似大梦初醒一般,接着说道:“一直到今天,万大人也不曾坦诚此事究竟为何?”
“哼。尚铭的那老不死的,留了一个的旧物下来,那可是硬生生的证据啊,证明了我们这些人谋害了大明的龙孙龙子,皇上亲儿。”说到这里,万通冷冷的横了一眼一侧的陈准与梁芳,再瞅着汪直道:“汪公当知,岂见覆巢之下,复有完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