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回与其父颜路都是孔丘门下的弟子,夫子在世时曾与我笑言,当年他在鲁国听孔夫子讲学时,贤人颜路就坐在他旁边,为此他足足高兴了半月有余。后来,他离开了鲁国,时间匆匆一晃,当年那个坐在角落里替众弟子调漆的黄毛小儿居然变成了孔夫子门下最具贤名的弟子。夫子说这话时摇头长叹,似是很懊悔当初没能同还是个孩童的颜回好好聊上一聊。
夫子对孔丘、对颜回、对孔门所有贤德之人的崇拜和尊敬曾让少时的我无法理解,就算到了今日,我还是无法体悟他内心对孔门之道的那份狂热。而现在我唯一知道的是,只要我今日治好了颜回,那么将我引荐给孔丘的人自然也就有了。
“女公子,颜夫子就住在里面。”五月阳带着我和四儿、鱼妇走进了一条阴暗狭窄的巷弄。
这陋巷宽不过两尺,别说要让车马通行,就是两个人迎面在巷子里遇上,都必须有一个人转肩侧身二人才可通过。
“颜夫子就住在这里?”我看着眼前脱了漆长了青苔的门板,半信半疑地询问五月阳。鲁国颜氏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贤人颜回也因为专心侍奉孔丘而无官职在身,但其父颜路据说是个下大夫,一个士族之家怎么会住在这样简陋破旧的地方。
“没错,就是这里。”五月阳说着拿手戳了戳我身旁的四儿:“这位阿姐,我家主人和颜夫子都重礼,你快整整你的裙子吧!都歪得不成样子了。”小家伙说完自顾自低头整理起自己的衣装来。四儿被五月阳认真的样子感染了,也连忙低下头整理起自己的衣裙来。
“待会儿进去了小声点说话,颜夫子听了响声会头痛。”五月阳在自己手心里吐了口唾沫,搓开后抚了抚额角的乱发。
“现在好了吧?”四儿系好襦裙的带子,看着五月阳道。
“好了,走吧!”个头还不到四儿胸口的小丫头郑重地点了点头,推门走了进去。
小院内,一木屋一圆井,出乎我意料的简单和干净。
五月阳脱了鞋走上了台阶,她转身将两只芒鞋端端正正地摆好后叩响了房门:“主人,医师请来了。”
房门很快就被人打开了,一只穿着白色锦袜的脚先迈了出来,紧接着我便看到一片绣着暗金色云雷纹的青色衣摆。
虽然我早就知道端木赐怪异的穿衣喜好,但陋室华服的组合依旧让我有片刻的怔愣。
“晋人子黯见过端木先生。”我清了清喉咙,走到台阶下俯身一礼。
“敢问足下是?”子贡略一迟疑,跪在他身旁的五月阳连忙恭声回道:“主人,这是小奴新找来的医师。医林今日出城看病去了,日落才能回来。”
“哦,原来如此,先生无需多礼,病人就在屋内,请速速随我入屋诊治吧!”子贡几步走下台阶把我扶了起来。
“诺!”我轻应了一声抬起头,正巧对上一双探究的眼睛。
“小兄弟,怎么是你?”子贡看着我,眼睛里闪现出了惊喜的光芒。
“端木先生还记得小弟?”子贡的反应让我有些吃惊。我与他在秦地的密林中共避风雪已经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认出了我。
“自然记得。”子贡拍着我的肩膀,笑着打量了我一番,“今春愚兄还托人在秦地打探过贤弟的消息,可惜未能如愿,谁想今日在这里遇上了。”
子贡找过我?我一时受宠若惊,忙颔首礼道:“小弟何德何能竟叫先生记挂。”
“贤弟可还记得当年你对愚兄买奴舍金之事有过一番论断?”子贡笑着牵了我的手往台阶上走。
我急忙蹬掉鞋子跟着他迈上了木屋前的台阶:“小弟当然记得。”
“贤弟说我买了鲁国奴隶而不愿去官府领取赎金会亏了鲁人的道义,当时我还不解其中深意,后来归鲁之后,夫子责备之言与贤弟如出一辙,愚兄方知自己此举大错。今春我托人在秦国找寻贤弟,就是想请贤弟来鲁国与夫子一聚。”
“端木先生,小弟此番至鲁,正是想要拜访孔夫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