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半日后,他们就到了目的地,这家山民居所依山面林而建,离那荒凉山谷并不遥远,是一普通的四方小院,青竹为栏,草木做顶,在浩浩群山之中不过微末一点。
周子欣率先下了马,方墨紧随其后,推开院门,院里积雪颇深,处处莹白一片,屋门四窗均都大开着,寒风冷冷飕飕四下乱蹿着,不见一个人影。方墨见这情形,心中如一瓢冷水泼下,顿时变得冰凉。
周子欣在屋里屋外跑了一个遍后,直奔后屋而去,嘴里说道:“湘绣他们定是还在地窖之中,你们跟我来。”方墨麻木跟在他身后,看他寻到山壁处,扒开枯草与积雪,露出一处黑幽幽地洞来。
周子欣大叫道:“湘绣,周湘绣”回声从洞的尽头很快传来,显然这洞并不很深。周子欣见无人回答,浑身禁不住微微发抖,也顾不得什么,一头钻了进去。
那处山洞当真很浅,举了火把站在洞口就可以看见尽头,不过八九尺见方的地,站在当中头便可以触及那顶,洞的角落胡乱堆了干菜,历了严寒,那菜的青色变得灰败,一团灰败之中,一抹纯青色犹是显目。
周子欣扑到那角落干菜堆里胡乱扒刨两下,他**胡氏的尸身就露出来了。周子欣微微颤抖,抚了抚母亲的嘴脸,低声唤了几声:“娘,娘。”
胡氏已是死了良久,嘴脸都变了颜色,若不是时下气温极低,恐是早已腐败,那还能出声答话?周子欣几声不应,顿时嚎啕大哭。
方墨走到胡氏身旁看了看,这胡氏是被人一刀从背后砍死的,显然死前还做了一番挣扎,浑身肌力极是渲张,手爪犹自紧紧握成了拳头。方墨使劲扒开她掌心,一小段灰白狼皮就飘落下来。漠北虽然一年中有半数月份都是冬寒天,可民众大都嫌狼皮子有股子骚气,一般不用这畜生皮毛做身上物件,也只有更北方的北狄人才喜欢狼皮的厚实暖和,周氏手中的狼皮子显然是人身上抓下来的。
这洞里有北狄人来过了。
方墨出了洞,北风呼呼吹来,漠北刺骨的寒风吹到脸上,她心里又强制镇静下来。这地窖之中只有胡氏尸身,没有找到苏瑾娘与聂云旭,她不能就此放弃。孙瑾瑜站在她身边,见她青白小脸渐渐如常,心中微微安定。
萧九已是沿顺了洞口搜到山壁拐角处,许是发现了什么,他站在那边大声招呼道:“姑娘,孙少爷,你们快过来这边看看。”
方墨与孙瑾瑜跑过去,这山壁面南背风,积雪并不厚重,乌黑岩石上几道新鲜刻痕清晰可见。萧九指了那痕迹,说道:“这边应是有人打斗过,你们看,这痕迹清晰,上面血渍颜色也浅。”孙瑾瑜点了点头,说道:“这细浅的应是剑痕,这个是倒像是刀痕。”
几人沿了痕迹继续寻找,在距这地窖不到百米处的地方,夏至的尸身就被发现了。这姑娘也死了有些时候,身子半掩在积雪之中,冻成了硬块,身上有数道致命伤痕,显然是同时与多人拼杀不敌而伤的。
方墨呆呆站了,寒风将她鬓角碎发吹铺在面上,苍茫茫天地之中,灰黑身影孤零零的。孙瑾瑜见她这样,心中不忍,低声说道:“你不要难过了,咱们还没有找到伯母,许是她仍好好的。”方墨默默点了点头。
这日后来一直都没有别的发现,几人就在那山民屋中过夜。寒夜深重,漠北凄厉寒风在山里盘旋呜咽,孙瑾瑜睡不着,就披了大裘,坐在火堆旁边。萧九与周子欣一人占了屋的一角安静蜷着,孙瑾瑜看了周子欣一眼,他眼睛闭着,嘴微抿,满脸沉肃哀伤,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再也看不见从前的嬉皮之色。孙瑾瑜心中暗猜,他这会必是也没有睡着,只是心中难过做样子罢了。
火堆时不时噼啪一声轻响。
孙瑾瑜又望了望房门,方墨一人歇在房里,房门紧闭,里面一丝动静都没有,他心里虽然很担心,却也无计可施。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孙瑾瑜猛然惊醒,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睡着了,此时屋内火堆微暗,将熄未熄,他连忙揉了揉眼,掰断了几根干柴扔进去,将火挑旺。正忙着,耳边突然听到噼啪一声脆响。
这声音来的古怪,孙瑾瑜停了手中动作,面前火堆复又熊熊燃烧起来,屋内阴影跳跃不定。他侧耳又听了一阵,周围静悄悄的,除了风声,再无其他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