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瘸子和润成跟着跟着四脚着地往上爬的进成,一转眼就不见了他的影子。两人实在是慌乱了一阵,可是慌乱总归不是办法,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文瘸子静下心来,开始叫润成和他一起寻,就在这满坡的每一团草里挨着寻。
山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道儿,能走人的其实就是草团子之间的空隙。文瘸子拿着根棍子往开拨草,这根棍子是老汉为了上山的时候有个支靠从沟里捡的,这阵倒是派上了用场。
而润成就是用手大概扒拉扒拉草地寻,没多大功夫,润成也突然没了!
文瘸子回过头,看不见了就在跟前没多远的润成,赶紧叫他的名字。却听见脚底下瓮声瓮气的话传来:我在下头!这边。
下头?文瘸子没有敢多动,用棍子仔细扒拉开草,忽地发现了在一个草团子后边的那个圪洞。这个圪洞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叫水冲出来的。里头黑洞洞的,口子上还有很多的草团子,站在上头根本看不清楚里头有什么。
文瘸子猫着腰朝洞里叫人,紧接着润成的声音就来了:文爷爷,我没事。进成也在这里头呢!
文瘸子这阵心里算是安顿了下来,可是没有寻见这个“老爷”要去的地方,还得接着寻。所以他得想办法把这两个后生拽上来。他觉见自己不一定能拽的动。可是回官庄叫人,一来一回就是很大一阵,不管怎么样,先试试吧。
这边圪洞里润成推了推趴在地上的老四,老四闷哼了一声,醒来翻过身来:二哥,这是哪儿?咱们俩怎么在这儿?爹他们呢?
润成心里觉见怪:进成身上的那个东西走了?他问老四:你怎么来的,你不知道?那你在老爷庙前头空地上折腾半天你不知道?
老四:我折腾什么来?我不就是跟我三哥在干草上翻跟头,后来爹要叫我们去贴窗户纸吗,我想着再翻了一个就去,翻着心儿就有些迷糊了,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这阵才看见你,发生什么事了?
润成:我跟你说不清楚。以后再道聊吧。文爷爷在上头呢,我托着你的屁股,你叫文爷爷把棍子绳下来把你拽上去,你们再拽我。
文瘸子听见润成叫伸下去棍子,因为是他要上来,结果上来的是进成,进成上来还来了一句:我哥还在下头呢,文爷爷,我拽我哥吧。
文瘸子悄悄瞅了瞅进成,感觉见这个娃娃已经正常了,心说那个黄货走了?
他一下子想明白了:前阵进成一头扎进去,不是不小心,而是那个黄货根本就是想在这个圪洞里安家。这个洞够隐蔽,也够阴暗,不正是它这种东西在的好地方吗。看来这事就算是闹完了。
文瘸子和进成两人把润成拽了上来。
就在草团子跟前的脚踩的一小块地方,文瘸子把烧的、点的、供的东西都给闹好以后,三个人都大概算是磕了个头,翻身往回走。
回去的一道上,进成走在最前头,后头两人根本看不出来这个娃娃前阵那个牲口样。
这叫润成心里有些不安,他回过头看看最后的文瘸子。
文瘸子没说话,眼里的那个意思好像是说:好了就好了,有什么?
文瘸子看到这边的事情也办的差不多了,还是老脾气一天也不愿意再在官庄住,一个劲儿要回去。大楞觉见每回家里有事就叫人家来,挺过意不去,就想叫老汉多住几天,好好补敬补敬。
老汉边装干粮,边说:大楞,以前你们一叫,我就来那是因为你爹那人不赖,以前对我好过。这阵我觉见润成这个娃娃不赖,收了做徒弟,我也就更得来了。说是我和你爹是一辈,我再收润成当徒弟乱了辈分。可是这阵也不用讲究太多,我就是想着把我的这些本事、还有乱七八糟些用的东西传给个人,不要我一死就全没了。我是个老光棍,活着时候是一个人,死了也是一个人,都一样。可是不能可惜了我的手艺。这边的事差不多了,我也不住了,有事再说吧。你们不用送,反正天也不冷,我慢悠悠的走,走小道用不了多长时候也就回去了。
老汉走了以后,官庄也好,秦家大小也好,又开始过起了寡寡淡淡的日子。润成跟着二平学的东西也渐渐开始多起来了,这小子倒是挺上劲的,成天就是在回家,也是手里抠掐(作者注:抠掐在当地方言里是摆弄的意思)些小东西。这倒是叫大楞看得挺高兴。看来这个二小子以后不光有个明面上的木匠营生,暗里还有文瘸子教给的本事。虽说不一定如人家老大栓成一样到干部跟前伺候干部有奔头,可是将来挣份家业娶老婆养孩子还是不成问题的。每到这个时候,大楞就得爽的很,就跟四个小子都已经成了事一样。
冬天又到了,快放寒假了。这天进成从学堂回来,给他二哥说,学堂的张老师叫他给修桌椅板凳呢。
润成说,我才是个学徒的,会干什么?怎么不寻我师父去?
进成:张老师人家说了,学堂也没多少营生要干。就不用叫你师父了。还说是叫你一放假就去。
大楞:去吧,学堂里头的那些破烂东西也是该修修了。去了好好给弄,不要日哄人,叫全庄子里人骂说我二小子不成用(作者注:成用就是做事靠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