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伍五个人,一什十个人。一队五十人,一屯百人,一曲两百人。人少时还好练,人一多就不好练了,容易乱。
荀贞对此亦无可奈何,说道:“能练到何种程度就练到何种程度罢!”
荀攸、戏志才也是无计可施。荀攸叹了口气,再又说了一遍:“也只能如此了。”
议完训练的项目和具体的训练方法,戏志才提出个问题。
他说道:“贞之,你早在繁阳亭任亭长时就操练里民,后为西乡有秩蔷夫时,又建西乡别院,训练门下的宾客勇士,并制定了十三条西乡院令,类同军法,以之部勒彼等。前些天守城与贼战,我亲眼见了,你带出的这些里民、门客确实训练有素,皆知金鼓、通旗帜、晓进退,有他们在千余铁官徒、奴中担任伍、什、队、屯、曲之职,为骨干、做教习,五天,固不足以将铁官徒、奴练成强兵,但教会他们一些粗浅的战阵之道应是足矣,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府君准备补给咱们的那数百丁壮,该怎么办?”
铁官徒、奴里常年在一起劳作,在纪律性和组织性上已有了一定的基础,其中并有荀贞的门客为骨干,还算好教一点,文太守准备补给他们的那数百丁壮中全是寻常百姓,该怎么教?
戏志才问道:“是将你门下的宾客抽出一部分放到这些丁壮里边,还是?”
荀贞早有定计,说道:“兵贵精,不贵多,与其分出宾客投入丁壮之中,不如倾尽全力操练铁官徒、奴。以我不足三百之门客,练彼近千之铁官徒、奴,五天尚嫌不够,哪里还有空再去顾那数百丁壮呢?”
戏志才深表赞同,说道:“然也,并且除此之外,铁官徒、奴乃新建之军,其编伍刚刚组成,各伍、什、队、屯、曲之长也是刚刚才任命下去的,若贸然改之,朝令夕改,兵法大忌,恐会造成军心不稳。”表示完赞同,他又问道,“既如此,那数百丁壮,你打算如何安排?”
“我打算托付给卿。”
“托付给我?”
“不错。志才、公达,你二人皆通兵法,知练兵之道。我有意将两千新卒分成两部,铁官徒、奴这边,由我和公达操练之,……,那数百丁壮,志才,就交由你训练管带,如何?”
荀攸、戏志才皆聪明之士,一听荀贞此言,即知他的意思。
很明显,荀贞这是打算把铁官徒、奴作为将来南下击贼的主力,而把那数百丁壮作为协助配合了。
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是可以集中全力操练铁官徒、奴,再一个就是把铁官徒、奴与数百丁壮分成了两个系统,可以彼此牵制。
铁官徒、奴与数百丁壮都是新卒,不摸底气,当临敌接战之时他们会做出何种反应,谁也不知。将他们分成两个系统,最起码当一部万一生变时,可以把另一部压上去。
戏志才笑道:“君为兵曹掾,我为兵曹史。君有令,忠焉能辞?只是,咱们只有五天时间,我可不能保证能把他们练得有多好。”
“不必练得多好,只要把他们编成什伍,粗知进退,教会他们摇旗呐喊即可。”
戏志才笑道:“这个容易。”
荀贞於马上拱了拱手,说道:“全拜托两位了。”
……
到了门洞,荀贞叫开城门,与荀攸、戏志才驰马奔出。
乐进、文聘、许仲、陈褒、江禽、刘邓、程偃、小夏、小任等人已在城门外相候。
过了护城河不远,就是千余铁官徒、奴、工匠暂时的宿营之地。
在荀攸、戏志才、乐进、文聘等人的簇拥下,荀贞先入营中视察了一遍。因为缺乏筑营的材料,时间也紧促,营地搭建得很简陋,大部分的徒、奴、工匠都是露宿。
“夜晚寒凉,不能露宿而眠,得想办法弄来些被褥御寒。”
戏志才眨了眨眼,心道:“这新卒暂宿之营地,是贞之亲自指挥着搭建起来的,缺少御寒之物,他早就知道,刚才在太守府议事时没有提起,为何却在此时当众提起?”心念电转,明白了荀贞的意思,心说,“贞之这是想市恩於新卒,以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得其亲附啊。”
他应声接道:“贼兵围城多日,连日激战,消耗甚多,郡府里如今也是物资短缺。荀君,这御寒之物不好弄啊。”
荀贞正色说道:“铁官诸君远驰百余里,冒生死之奇险,援救郡朝,都是忠义之士!怎能让忠义之士露宿受凉?郡府里物资短缺?那就从城里买!……,小夏、小任,你两个马上带人进城,带上钱,去各个里中,向百姓购买被褥厚衣,能买多少是多少!务必不能使一人受寒!”
小夏、小任接令:“诺!”叫了几个人,转马回城。
“荀君仁厚,荀君仁厚!今吾等能从荀君,真是天大的幸事。”
荀贞转眼看去,见说话的是个身长八尺,黑面乱须的壮汉,却是认得。
此人名叫祁浑,铁官徒,乃是乐进在铁官里的心腹之一。
在乐进突捕范绳以及随后尽杀铁官中的太平道众两事中,这个人都立下了不小的功劳。下午时,乐进专门向荀贞引见过他,因其有功,现在乐进麾下任了一个队率之职。
说起来乐进之所以能得此人甘为其用,缘於发生在去年的一件事。去年十月,祁浑的老父亡故,他没有兄弟姐妹,是乐进托请荀贞派人给他父亲送的葬。自此之后,他就对乐进死心塌地。——乐进在铁官里的其他心腹,也大多都是用类似的施恩收揽到的。
……
士为知己者死。铁官徒们不是“士”,或许也不知“知己”之意,但他们知道“义”。
乐进以“高高在上”的铁官主簿的身份,“折节下士”,不但没有看不起他们这帮犯了法的铁官刑徒,反而以恩义结之,他们无以回报,只能以死相报了。
自然,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一样米养百样人,也不是所有的铁官徒都是“尚义轻生”之人,但乐进又不是不会识人的庸人,对施恩的对象他也是经过再三选择的,也许会看错一个人,不会看错所有的人。
……
祁浑拜倒在荀贞的马前,高声感谢。
荀贞心说:“这家伙长得五大三粗,看似个粗莽之人,倒是挺有眼色。”跳下马来,亲将他扶起,笑道,“尔等冒奇险长驱百余里驰救郡朝,郡朝诸公无不敬佩尔等之忠义,府君对尔等也是赞不绝口。贞自少读圣贤之书,最敬服的就是忠义之士。……,你这一拜,我可不敢当!”
颍阴荀氏乃是颍川之望,名重天下,在场的铁官徒、奴们都听过荀氏之名。
荀贞昔为北部督邮,威行郡北,逐贪诛恶,手刃前铁官长沈驯,号为乳虎,在场的铁官徒、奴们也都知其事迹。
对铁官徒、奴来说,荀贞既是荀氏子弟,又是故督邮、今兵曹掾,实在高不可攀,但见他对祁浑却如此的和颜悦色,并对他们如此的大加夸赞,着实令祁浑等人惊讶以及感动。
如果说祁浑先前的言行还只是因为“有眼色”,在荀贞下马这一扶后,他是真的为之心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