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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得士亲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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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贞立在营中,周围火把通亮,远近都是或坐或立的铁官徒、奴。

他心潮起伏,浮想联翩。

他心说:“穿越十余年,入仕两三年,隐忍至今,终於有了一支完全属於自己的部曲了!”

这一切得来不易。

……

细数他入仕以来的轨迹:最先繁阳亭长,继而西乡蔷夫,继而北部督邮,现在郡兵曹掾。

从一个斗食小吏,到百石蔷夫,再到郡朝重吏,再到如今手握兵权、部曲初成,何其艰难!

在亭长与蔷夫的任上,他克己忍欲,吃住乡中,清廉发奋,又是自掏腰包给里民买桑苗,又是冒险夜击强贼、救援临亭,又是刚毅果决、捕杀第三氏、为乡民除害,又是春秋断狱、刻意传扬自家的名声,同时敬重乡老,结交轻侠,折服豪强。

通过一年多的努力,得到了乡民的敬畏爱戴,得到了族中长辈的看重,并得到了“乳虎”的称号,名声传到郡中,最终从地方升任,得以入郡朝为吏,被故太守阴修辟为北部督邮。

在北部督邮的任上,他一如既往,一边宽仁爱民,一边严惩不法的豪强和浊吏,进一步提升了他自己的名望,把“荀乳虎”的大名从郡南传到了郡北,同时正式登上了士族的舞台,行县到定陵县外时,李膺的孙子李宣亲至县界处迎接他,把他迎入家中,两人畅谈了三天两晚。

若将他自请为繁阳亭长比作他仕途的“发轫”,那么入李家门就是他仕途上的第一个转折。

在李膺活着的时候,李家的大门被士子们称为“龙门”,如果有哪个士子能得以入其家门,即被称为“跃龙门”,一如鲤鱼之化龙。李膺虽已故去,但李家在颍川、乃至全国的士子中还是很有分量的。能够与李宣结交,说明他不再单单只是“荀家子”,而是成为“荀贞”了。

换而言之,人们不再只是敬重他的家声族姓,而是敬重他这个人了。

当他只是一个“荀家子”的时候,人们敬重的是荀氏先人的功名,当他成为“荀贞”的时候,人们敬重的是他个人的能力与名望。从此,荀氏的出身对他而言,只是锦上添花。

颍阴荀氏乃是县中大族,族中子弟众多,就拿荀贞他这一代来说,堂兄弟几十个,不可能人人都能成为州郡英杰,不可能人人都能扬名天下。如他那个喜欢收集瓦当的堂兄荀成,也就是在县中有些名气罢了,出了颍阴县,没几个人知道他,最多在结识后,会说一句:“噢!原来足下出身荀氏。”荀贞以前也是这样,现在不同了,人们如今再提到他,首先想到的会是他曾经做过的那些事,然后才会想到他是“荀家子”。

也正因此,他娶来了许县陈家女。

也正因此,在故太守阴修离任、今太守上任之后,尽管文太守对他有偏见,不待见他,可在太平道起事之后,却还是不得不重新启用他,委任以郡兵曹掾之重职,托付以一郡之兵权。

不过,虽然如此,数千郡卒只是“托付”给他,这兵权依然还在文太守手中。

在知道文太守对他有偏见的情况下,为了避免加剧文太守对他的恶感,在前些天的守城中,他任劳任怨、谦虚自抑,五六天不下城头,只要太守有召,不管多累多困,马上即赶去太守府。在击退了波才后,他越发谨慎谦恭,对文太守不敢有丝毫失礼之处,并对此前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只字不提,甚至,在文太守提出要他南下击贼的时候,明知这是个不合理的要求,明知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任务,他依然没有回绝,而是痛快地答应了。

种种的委曲求全,换来了眼前的回报:千余新卒和文太守许诺补给他的数百丁壮。

……

“得之不易啊。”他感慨地说道。

想他在前世的时候,虽称不上飞扬放纵、恣意风流,但也是一个蓬勃朝气的年轻人,何曾有过如这些年一般的隐忍深沉、委曲求全?十余年的穿越生涯、乱世求生的渴望改变了他。

戏志才问道:“贞之,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明天的训练。”

辛辛苦苦两三年才总算有了一支自己的部曲,对这千余新卒,荀贞是非常看重的。他绝不希望他们在五天后的南下击贼中全军覆灭。俗话说,平时多流一滴汗,战时少流一滴血。要想尽可能地保全他们的性命,保全这支部曲的实力,只能在训练上多下功夫了。

乐进问道:“训练?”

“噢,对了,有件事要告诉你们。刚才太守府军议,府君已下了军令,命吾等南下击贼,时间就定在五天后。”

“五天后?南下击贼?”

围在边上的文聘、江禽、高素、程偃等人顿时哗然。

许仲一直都在警惕地注意周围,此时虽依然保持了沉默,但也将头转了过来,把目光投到了荀贞的身上。

陈褒的脸上亦满是惊讶的表情,不过他也没有说话。

江禽问道:“府君给咱们了多少人马?”

荀贞扬起马鞭,环指周围的铁官徒、奴:“六个曲,一千二百人,外带数百丁壮,总共两千人。”

“让咱们带着这一千多新卒南下?就给了咱们这么点人?荀君,我这就去找府君,请他收回成命!”文聘大怒,转身就要走。

“拦住他!”

许仲、陈褒一人一边,拉住了文聘。

荀贞笑道:“怎么,害怕了?仲业,你虽未加冠,每有英雄气。前几天,我出城击贼,你自请从之,跃马贼军阵中,连斩贼军甲士十数,伤而不退,城中赞你是‘少将军’,府君也对你称赞有加。今天却是怎么了?府君给了咱们立功的机会,你反而畏缩?”

文聘从荀贞出城击贼时肘部受了伤,尚未痊愈,被许、陈两人拽到了伤处,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被荀贞又一出言相激,脸上时白时红,愤愤地说道:“聘虽年少,亦知忠义,为忠义而死,死得其所。前些天从君出城击贼,为的是保全城中百姓,即便死在阵中,聘也不悔!可今日府君令君南下击贼,却分明是让君去送死!就凭咱们这一千多新卒,怎是波才十万众的敌手?”

荀贞环顾左近,见诸人在听了文聘的这番话后都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对这一幕场景,他早就想到了。

便是智如荀攸,对此事也是表示反对,何况文聘等人?

他笑问诸人,说道:“看来,诸位都赞同仲业的想法了?都觉得府君是咱们去送死,都不愿南下?”

江禽说道:“也不是不愿南下,只是就凭咱们这一千多人?仲业说的对,怕是打不过波才啊!”

“你江伯禽的大名,府君都听说过。我听仲业说,府君上任本郡不久,就曾询问过他:‘颍阴西乡江伯禽何许人也’?仲业,你当时怎么回答的?”

“府君确实问过我,我当时回答说:‘江伯禽,颍阴大侠,轻财好义,急人之难,为郡人所重’。”

“说的好啊!‘轻财好义,急人之难’。你这个‘为郡人所重’的颍阴大侠江伯禽也害怕了?波才就有这么可怕?”

“我不是怕波才,而是觉得府君给咱们的人马太少,且都是新卒。”

“那你来说,怎么样才算‘人马不少’?”

“若将郡卒也拨与荀君,或可与贼兵一战。”

“若把郡卒也拨给我,那我且问你,阳翟谁守?阳翟若有失,你我失去了后方之倚仗,便如无根之木,即使有万人之众,也是孤军独悬。当其时也,四面八方则贼,吾等将何以自处?”

江禽语塞,顿了顿,说道:“苦战多日,方将贼兵击退。禽闻贼兵已南下汝水沿岸,阳翟暂时无事,何必急於南下,以卵击石呢?”

“那以你之见,何为上策?”

“府君早就遣人去请朝廷援兵了,援兵早晚会到。禽以为,当今之计,不若固城自守,静候援军,等到援军到来,与之合兵一处,南下破贼不晚。”

“伯禽,郡人赞你‘轻财好义,急人之难’。如今,波才兵临汝水,随时可能会南下肆虐,郡南数十万百姓盼你我如大旱之盼云霓。你往日在西乡,一次只能解一人之难,是为一人纾难,而此次南下击贼,一次将解数十万百姓之难,是为半郡纾难!事若成,则天下慕君之名,君之名将过於郭解、苏不韦。事若不成,亦将会名传乡里,为后人颂。……,伯禽,你是想做一乡之侠、一县之侠,还是想做一郡之侠,一国之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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