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小竹是间谍,左瑛已经能够理解李云深为什么要选择“床上”这个“说话的地方”了,那相信就是为了让太师府得到小竹的情报后,会通过“送丫鬟”、“送老公”这些现象,得出无为居当真铁了心要软禁公主一辈子的结论,好让太师府放松警惕,不采取更进一步的行动。
“你是真心让我回去?”
左瑛扬起眉毛。她试过在很多场合谈生意,从优雅宁静的高档餐厅到枪炮声不断的交战前线,从双方称兄道弟、勾肩搭背到双方都用枪口指着对方鼻尖的情况,都尝试过。可是像现在这样在床上几乎零距离地谈生意,还是头一次。
“不是的,公主。”李云深轻轻地凑到左瑛的耳边,语气狡黠得让人听着都猛然怀疑自己其实已经被卖了正在帮人点钱,“在下是真心希望能跟公主一起回去。”
什么?还要带上他?这头小狐狸怎么看也不像是做着皇妃梦,幻想着夫凭妻贵、扶摇直上的人。或者说,如果他希望接近权力中心,凭他的手段和出身,可能早就混得比他那些个哥哥、侄子、侄女儿滋润多了,何必要通过这条途径?而且还要登上贺兰瑛一脉这只风雨飘摇的“准沉船”。
“只是现在,”李云深继续道:“弊舍上下任何一个人,只要从无为居走出去,恐怕都会身首异处。”
“谁敢动无为居的人?”
左瑛见过太多用“哭穷”来套近乎的人。现在无为居明明是将她禁锢、让她任由他们摆布的强势地位,怎么他反将自己说得跟个还不起高利贷四处躲年关的弱势群体一样楚楚可怜?
“在新皇登基的前夜正需要重兵护卫皇宫的时候,还可以调配出一队不下一百人的禁卫精干,在老臣隐居的城郊宅院附近逡巡的人,朝中能有几人?”李云深循循善诱。
掌管禁内部队的人,名义上是卫尉尉迟达,而实际上尉迟达只是太师贺兰楚的一条狗。
贺兰楚知道左瑛已经躲进无为居后,就算相信以李开宗的老谋深算、明哲保身,不可能再让她回宫了,但是以贺兰楚的谨慎不可能不做两手准备——万一无为居将公主送还,他岂不坐失良机?于是他在无为居附近布下伏兵,一有不同寻常的动静,就亲自下手铲除祸患,这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禁卫部队的人不可能都认得公主,而且公主有不止一次的乔装“前科”,所以他们得到的命令很可能是在明天登基大典举行之前,只要有人从无为居出来,就格杀勿论,事后再以流寇强匪杀人越货之类来掩盖。
更有甚者,如果不是得到李开宗并不在无为居中的确切消息,以贺兰楚的心狠手辣,很可能会不惜代价,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趁此连李氏一门也一并连根拔起。这种权臣相互侵伐灭门的事情,左瑛现在的记忆里顷刻就能列举出好几件。李开宗一死,他残余在朝中的势力即便零散反扑也很难再构成威胁。
原来这才是所谓的“环境复杂险困”。
但是这一切都只是基于李云深所说句句属实的假设之上才能成立的,而直到现在,这头小狐狸还忠奸莫辨。他没有他父亲效命三朝的经历,没有受过贺兰氏半点知遇之恩,更不可能有根深柢固的正统观念认为贺兰瑛一脉才是嫡系,此人三观的变数,比李开宗本人还难料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