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远赴异国破敌谋 西域万里振天声(上)
二人共骑,赶着羊群向东,来到姑衍山下,任是非心道:“定是和老子到山里去住。老子求之不得。”甚是高兴,道:“上山么?”琳钰居次道:“不上山,还下山?”任是非心花怒放,在她粉颈上香了一下,道:“你真是好人。”琳钰居次道:“是么?别高兴得太早,你定会说我是大坏人。”任是非道:“不会,一定不会。”琳钰居次道:“真的?”任是非拍拍胸脯,道:“是真的。”琳钰居次兀自不放心,道:“不准骂。”伊人千娇百媚,任是非哪里舍得,道:“不骂,不骂,一定不骂。”
任是非满以为琳钰居次又要进山,和自己同住,哪知不然,竟是越山而过,出了姑衍山,继续东行。行了五天,仍不见她有停下来的意思,开始犯嘀咕,道:“要到哪里去?”琳钰居次嗔道:“叫你别问,你硬是要问。是不是不想和我去?”任是非道:“不,不,不是的。”还嫌不够,补充道:“你到哪儿,我到哪儿。”琳钰居次芳心大慰,道:“你是我什么人,要你跟着?”这话甚是难以回答,张大了嘴,不知如何回答,琳钰居次扭转了头,一双妙盯着任是非,大有期盼之意。
好在任是非甚有急智,道:“我是你什么人,要问你,你要我做什么人,我就做什么人。”琳钰居次咯咯一阵娇笑,道:“我要你扮猫,扮狗,扮乌龟,你扮么?”任是非伸手在她腋下一搔,道:“我就是扮猫,扮狗,扮乌龟,也是公的,你是母的,我们就做一对猫夫猫妻,狗夫狗妻,龟公龟婆。”琳钰居次道:“不要脸,谁和你是夫妻?”任是非道:“不是你,是她。”琳钰居次芳心大震,急道:“是薛琳。”话声也有些发颤。任是非知道,要是应对稍有不对,定会惹来无穷后患,忙道:“在这里。”向天空一指。琳钰居次抬头望去,天空只有蓝天白云,什么也没有,道:“没有啊。”任是非道:“晚上就得到了。”琳钰居次一愣,道:“晚上?”随即明白,任是非是在说笑,意思是月里嫦娥,道:“呸,你也不照照镜子,嫦娥仙子会要你这小乌龟。”任是非搂着她的粉颈,道:“嫦娥不要,我的钰妹要。”琳钰居次听在耳里,喜在心头,回过身来,冲任是非妩媚一笑。
任是非心道:“机不失,失不再来。”搂着她的脖子,就在樱唇上,重重一吻,道:“大功告成。”琳钰居次扭着任是非的耳朵,道:“你就轻薄,我叫你轻薄。”任是非杀猪似的大叫,道:“快放手,快放手。不是轻薄,这是情不自禁,你这么美貌,就是瞎子见了,也会开眼,死人见了,也会复活,我见了,自是情不自禁。”琳钰居次给他一吹捧,芳心大喜,玉手改扭为抚,柔声道:“痛么?”任是非哭丧着脸,道:“痛死了,痛死人了。”琳钰居次见他一脸嬉玩之色,知他在撒谎,甩脱任是非的耳朵,道:“不理你。”
二人边行边玩边调侃,旅途倒也不乏寂寞。又行了三天,来到一座山下,千岩万峰,笔直峭拔,高耸入云,漫山遍野,白茫茫一片,竟是白雪皑皑。此时正是八月天时,北国冬季虽早,还未到下雪季节,此处已是大雪纷飞,足见气候之异。才到山脚,已是寒气袭人。
任是非道:“这是什么山?”琳钰居次道:“这山叫狼居胥山。”任是非道:“狼居胥山?”似觉这名字甚是熟悉,似曾听过,一时又想不起来。黄山豹曾提过狼居胥山,任是非和伊人相伴,乐昏了头,哪还记得起。狼居胥山在姑衍山正东。
任是非道:“要上山?”琳钰居次道:“不上山,到这儿来干什么?”任是非道:“这儿太冷了,我是怕你给冻着了。”郎君关心自己,琳钰居次芳心大喜,跳下马来,任是非也跳了下来。琳钰居次在马上取下包裹,打了开来,拿出一件狐皮大衣,道:“穿上。”任是非道:“你呢?”郎君关心自己,琳钰居次很是开心,柔声道:“这不是还有一件么?”任是非一瞧,包袱里,果然还有一件,接了过来,往身上一披。琳钰居次帮他穿上,拿起另一件,要往自己身上穿,任是非手忙脚乱地帮她。
二人穿好衣服,赶着羊群上山。越是向上行,积雪越厚,不能骑马,只好牵马步行。上得山来,琳钰居次四下一打量,道:“应该是这里。”任是非道:“什么应该是这里?”琳钰居次白了他一眼,道:“叫你别问,偏多嘴。”任是非不敢再说,吐了吐舌头,扮个鬼脸。
琳钰居次带着任是非,赶着羊群向北行。走了半天,来到一座山峰下,这山峰比其它山峰高得多,直插云霄,一峰孤立,四面峭壁,如刀劈斧削一般,猴猱难度,飞鸟难有立足之地。
琳钰居次道:“过了这山峰就到了。”任是非道:“这是什么地方?”钰居次道:“这是狼居胥山的主峰。”任是非道:“你怎么知道?”琳钰居次道:“嬴复曾派人图绘我国山川地形,有一个人我认识,他告诉我的。”任是非道:“他图绘山川地形有何用处?”琳钰居次道:“我也不知道。”任是非虽是奇怪,有美在侧,其乐无穷,美人尚且不足,哪里有心思去想。别说嬴复只是图绘了匈奴地形,就是连中原的地形也图绘了,任是非处此情势,也不会费一丁点心思去想。
二人赶着羊群,继续前行,过了山峰,行约十里,来到一座山谷中,山谷方圆五六里,有草有树,还有一道小溪,就是没雪,在遍山积雪的狼居胥山中,竟有如此无雪之处,任是非大是奇怪,道:“咦,这里怎么没雪?”琳钰居次道:“到了。”任是非道:“就到这儿?”琳钰居次道:“不到这儿,到哪里?”
二人赶着羊群,进了山谷,行了二里,有两个山洞。琳钰居次道:“把羊儿和马儿放在这儿吃草。”任是非自无异言。琳钰居次道:“我们打扫山洞去。”任是非心想,要是二人住在此处,无外人打搅,不问尘事,那是人生极乐,喜乐不胜,拔出短剑,削断树枝,权作扫帚,欢天喜地地去打扫山洞。
两个山洞,一大一小,大的可容两三百人,小的只能容十来个人,琳钰居次道:“小的住人,大的作羊圈。”任是非唯命是听。先打扫小洞,打扫干净,把包袱搬了进来。打开包袱,任是非一瞧,有帐篷,被褥,衣服,锅碗飘盆,油盐酱醋,一应日用器具,无不应有尽有。任是非更加笃定琳钰居次要和他久住于此地,心中甚喜,干起活来,也精神了许多。
任是非搬来一块大石,权充床,琳钰居次铺上被褥,这床铺算是弄好了。任是非再搬来石头,把锅灶弄好。还搬来石头当桌子,摆上油盐酱醋,碗盆。最后弄来石头,当凳子。琳钰居次把帐逢挂在洞口,算是门帘。住的地方,算是弄好了。
再弄羊圈,羊圈就简单多了。任是非用短剑削下树枝,弄些山藤,扎好,往洞口一放,算是圈门。
二人忙活完毕,天也黑了。把马羊赶进山洞,关好圈门,回到洞里,取出干粮吃了。二人在路上打猎,为了不耽搁行程,把吃不完的野味收好,当作干粮。
任是非想到要和伊人住于此处,心花怒放,喜悦不胜,忍不住要调侃一番,道:“钰妹,我们就住在这里,做一对神仙眷属。”和任是非做神仙眷属,正是琳钰居次芳心所系,郎君如此说,高兴万分,一双妙目,脉脉含情,着任是非,轻轻把玉体靠在任是非怀里。
任是非温香满怀,乐不可支,道:“钰妹,你同意了?”琳钰居次摇头道:“不是我们……”任是非打断急忙打断话头,道:“是谁?”琳钰居次道:“是你。”任是非道:“是我?你不住这儿?”琳钰居次道:“我当然不住这儿,要不然,这第三件事太也无趣。”
任是非数日来,心中甚乐,已经忘了打赌的事,一听伊人提起,才记起,道:“第三件事是做什么?”琳钰居次道:“你就是不问,我也要告诉你。这第三件事,就是要你在这儿牧羊三年。”任是非奇道:“牧羊?”琳钰居次娇笑道:“咯咯。要不然,本居次干么赶一群羊来,你以为本居次吃了饭,没事做?”只要有伊人相伴,别说只是三年,就是三十年,任是非也无不可,拍拍胸脯,道:“只要有你陪我,别说三年,就是三十年,也没关系。”琳钰居次道:“我自是要来陪你的,只不过,不是天天,只是每月十五来你。”任是非惊道:“每月十五?”琳钰居次道:“是啊。我每月十五来你,你要是衣服脏了,就给你洗,要是破了,就给你补,要是油盐用完了,就给你买来。你说,这好玩么?”任是非一颗心,直往下沉,身子也凉了半截,大叫道:“不好。”琳钰居次幽幽地道:“我也想陪你,要是我陪你,这事还好玩么?”想到这主意实是高明之极,如此捉弄任是非,方显本居次威风,大是开心,再也忍不住,格格娇笑不止。
任是非知道这事不假,哭丧着脸,唉声叹气,道:“三年太长了,三个月,行不行?”琳钰居次断然道:“不行。”任是非还欲再说,琳钰居次脸一板,道:“你再说,我要你牧三十年羊。”三年已是太长,要是牧羊三十年,任是非岂不成了任老非,哪敢再说,急忙住嘴,到嘴边的话缩回肚中。
琳钰居次一双妙目,盯着任是非,得意洋洋地道:“任是非,你听好了,这事还有条件。”任是非一激伶,失声道:“什么条……条件?”任是非伶牙俐齿,难得结巴,这次居然结巴了,甚是难得。
琳钰居次道:“第一,三年里,不准走出狼居胥山一步。”任是非道:“啊,一步也不准?”琳钰居次道:“半步都不准,更别说一步。”任是非道:“通融,通融,要是我闷了,出去玩一两天,行不行?”琳钰居次断然道:“不行就是不行。”任是非见她说得坚决,心中甚急,任是非心思灵敏,甚有急智,想到一个主意,故智重施,搂着琳钰居次吻了下去,柔然道:“我要是想你,就出来找你,就一两天,行不行?”心道:“不怕你不改口。”
琳钰居次给任是非一吻,骨头都软了,几欲答允任是非,转念一想,好不容易,才有这个机会,收拾任是非,错过了这次,就没有下次,硬着心肠,道:“不行。”任是非绝技竟未奏功,大出意料,道:“这都不行?”琳钰居次道:“不行,就不行,说什么都不行。你要再说,我要你连这洞都不准出。”任是非换了一副嘴脸,死皮赖脸地道:“不出洞,怎么放羊?”琳钰居次怒道:“不管,就是不管。”说到后来,已是眩然欲泣,道:“我说什么,你都不听。”任是非知她蛮横无理,比之自己,犹有过之,而无不及,说不管,肯定不管,道:“好,好,你别哭,我答允就是。”琳钰居次大喜,笑魇如花,柔声道:“我就知道你是好人,我说什么,你都听。”任是非道:“你的话,当然要听。”心中想着深居山中三年,是何等的苦差事,说来未免无精打采。
琳钰居次道:“第二,三年后,羊子不得少于一百只,要是少了一只,哼,你别想出去。”这群羊子共有三十只,任是非猛地想起,全是母羊,脱口道:“全是母的,怎么生崽?”当日任是非发觉此事,微觉奇怪,也未深思,此时想来,她早有主意。琳钰居次白了任是非一眼,格格娇笑不止。任是非明白她的意思,想也不想,道:“全是公的,你来放。”话一出口,大是后悔。琳钰居次拧着任是非的耳朵,道:“你敢骂人?”任是非杀猪似的大叫,道:“不是,不是。快放手。”琳钰居次道:“不放,就是不放。”
二人边说条件边嬉闹,好在琳钰居次只有两个条件,任是非放心不少。到后为,闹得累了,相拥而卧。
一觉醒来,任是非想到,要在山中独居三年,愀然不乐,愁容满面,沉默无语。琳钰居次逗他说话,也是有口无心,乱说乱答一气,免不了驴头不对马嘴,闹些笑话。
琳钰居次见心上人不乐,怜念大生,不急着离去,留下来陪他。任是非少年心性,过得一天,心情大好,有说有笑起来。再过两天,是八月十五,月圆时,二人相偎赏月,别有一番乐趣。
到得十六早上,琳钰居次要离去。任是非大是不舍,道:“钰妹,你别走,好不好?”琳钰居次道:“不好。”无论任是非如何说,琳钰居次只是不许,就是要走。任是非无奈,只得牵过马匹,要她骑了上去,跳上马背,坐在琳钰居次身后,二人共乘一骑,向山下去。到马匹不能行走的地方,二人跳下马来,任是非一手牵着马缰,一手握着琳钰居次玉手,向山下去。一路上,任是非尽说些体己话,逗得琳钰居次格格娇笑不止。
来到山下,任是非不舍,送了一程又一程,直到狼居胥山的边界,心道:“只要老子跨出这一步,这约束算是破了,是你自己破了的,不是老子不守诺言。”右脚抬起,就要跨过分界线。
琳钰居次被任是非逗得不时大笑,几乎忘了这事,到得分界处,突然惊觉,心道:“他要是过了边界,是他送我,我没提醒他,自是不能再要他遵守约定,这约定算是破了。”叫道:“站住,你不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