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偷偷打量着宫里的景致,从西门到东园,把所有的路径都默记在心里。刘况瞧出了她的心思,回头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禀公主,这里是后宫,因此侍卫比外头少些。出了后宫,御林军侍卫层层守护,他们之中大多人都不认得公主,因此公主无事千万莫要四处走动,免得御林军误将公主当成刺客拿下了。”
好狡猾的狐狸!简直是一只会读心术的狐狸!
海弦收起眼神,应付般点了点头,问道:“请问……嗯,公公,是谁把我送到宫里来的?”话音刚落,她忽然跑到了假山后,隔着树丛往远处窥视。
刘况疾步跟上来,刚要说话,海弦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循着她的眼神朝远处看去,就看到汝明礼背着手站在一株老槐树边,面前好像还站着一个人,凭衣着来看,应该一名侍卫。
海弦欣喜万分,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那人身上,深怕一眨眼就不见了。有他在宫里,她想要逃出宫去便容易了几分。她恨不得扑上去抱住他,告诉他快点带她离开这里。
他似乎还不知道她的去向,正在同汝明礼攀谈着什么,脸上挂着几分疏远,言罢朝他拱了拱手,快步离去。
汝明礼勾了勾嘴角,转身拐进了顺正道,往袁霍的宫殿走去。
海弦正望着甫翟出神,刘况低头提醒道:“公主,该去栖凰宫了。”
“公公,这里的风景可真好看,我从来没见过呢。”她朗声说道。
甫翟正要走,听到海弦的声音豁然顿住脚步,朝两边看了看,回神时瞧见站在假山旁的人,一时怔怔地有些不知所措。
海弦对刘况道:“公公,他是我的朋友,我能不能上去同他说两句话?”
“公主最好快一些,陛下若是看到了只怕老奴担待不起。”不等刘况说完,海弦已经迫不及待地绕到假山前,穿过树丛,在甫翟面前站定。甫翟朝她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拜见公主。”说罢就要离开。
海弦激动道:“甫翟,是我啊,我是海弦啊!”
甫翟脚步一错,深吸了一口气,又回身朝她拱了拱手道:“听闻公主大病初愈,还需多加休养才好。”说着便悄悄往她脸上扫了一眼,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似乎并未完全康复。莫非汝明礼言而无信,他不安地拧了拧眉。
她的眼圈红红的,她简直无法相信眼前的人会是甫翟。才不过几天的光景,甫翟竟然对她冷漠到如此地步。她跑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刘况见她似乎与甫翟有些牵扯,只怕会落人口实,连忙走上来说道:“公主,老奴还是带您去四处转转吧。”
她明显能够感觉到甫翟正渐渐推开她的手,他的表情淡淡的,一副无悲无喜的样子。她对刘况随便应付了几句,执着地拉过甫翟的手,再次唤了声“甫翟”。他没有作答,迅速抽出手,吐出两个字:“公主。”那般敬而远之。
海弦再次道:“甫翟,是我啊!我才不是什么破公主呢!”
甫翟依旧恭敬道:“公主!”
他像是魔障了一般,不断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她的眼眶越来越红,眼前渐渐模糊,泪珠子不断地落下来,她不是什么公主,她也不想做什么公主。见她含泪,甫翟有一瞬的慌乱,抬起手想要帮她擦去眼泪,刚触上她的脸颊,又立马缩了回去,那表情就像是触到了一块烙铁。
有一丝苦涩划过喉口,她用力抹去留在眼角的眼泪,说道:“我不想做公主,我要做个疯丫头,你凌甫翟的疯丫头。”
刘况动了动嘴皮子,却并没有说话,而是拿眼神示意甫翟快些离开,莫要悔了公主的清誉。
甫翟笑了笑,淡漠道:“公主说笑了,公主金贵之躯,臣等岂敢与公主相攀。”话语冰凉,不含一丝温度,然而艰难道出这句话的同时,他觉得自己身体里的温热也随之抽离,从头顶凉至脚心。不给海弦反驳的机会,甫翟快速离去。他像是在逃离一个染了重症之人,一刻也不敢多停留。
海弦怔怔地看着那道快速远去的背影,疑心自己是在做梦。甫翟岂会舍得这样对她,一定不会的。
直到快步走出很远,甫翟便如同木偶一样,浑身僵硬到了极致,一步一步走得十分艰难。他这样无疑是要伤海弦的心,可是此时此刻,他情愿海弦伤心,也总好过汝明礼使诈。他在心中念了一声“海弦”,再回头望时,海弦早已经负气离去。唯余树叶声沙沙作响,像是在替她述说着不满。
阿库为了给海弦找蛊师,四处奔走着,足有两三日没回过凌宅。汝明礼自海弦进宫后,便将抓走的蛊师全数放了,阿库找来一个蛊师,刚带回凌宅,却从含芷口中听闻了海弦进宫的消息。他也不问缘由,跳下马车就往甫翟的屋里冲。他重重踢开房门,把甫翟从床榻上拽起来,怒道:“你居然把海弦送进宫,你知不知道海弦这辈子最恨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