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明昱发了一通火后,摔门出了书房。
因为前段时间的事情,驾驶证暂时被扣押,最后是倪程凯送他去了聚会的地方。
他走后,倪德康没有再出书房。
他望着一片狼藉的房间,顿时觉得这么多年的坚持到底是否有意义?
倪氏濒临破产,他被调查那次,是真的想放弃,当时在拘留所里,他已经做好在牢里度过下半生的准备,可是最后他竟然没有事,倪氏在夏夏的帮助下又死灰复燃,他如何能再次放弃?
二十多年活在愧疚中的又何止明昱一人,他也时常在想如果当初没有鬼迷心窍,如今的场景是不是就完全不一样了。
倪柔听到汽车引擎的声音,从黑暗中走出来,脸上是疑惑和不安。
她听到了倪明昱和倪德康对话的全部过程,什么瑶姨、莫叔,还有帮凶?
都是她听不懂的,可是又觉得好像了解了什么。
倪明昱的暴怒,和那些生气时说的话,相信是真的,那么她的爸爸有不为人知的一面?这一面或许连她妈都不了解。
她心里隐隐觉得不安,又好像是抓住了能利用的东西,甚至心中已经有了掂量。
倪初夏能成为公司的老总,这其中少不了倪明昱的推波助澜,而爸并不是老糊涂,就算再喜欢倪初夏也不会把整个公司交给她,当时她还觉得纳闷,总觉得哪里不对,如今大概是明白了,最大的可能是倪明昱借此要挟爸。
不管是什么事情,她都会弄清楚,只有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她才能保证最先不被舍弃。
倪明昱坐在车上,面色依旧阴沉着。
倪程凯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无奈叹了口气。
从大少爷回来以后,就没见他对老爷有过好脸色,毕竟是父子,哪有那么多的仇怨?心里虽是这么想,但毕竟也不是他能管的,感慨后也就作罢了。
聚餐地点定在了雅尚轩,倪明昱下车后便让倪程凯回去。进包间时,大多数人已经到了。
众人对于突然进来的人有些好奇,甚至有人好意提醒是不是走错房间,直到法学院院长站起来,正式介绍才解开疑惑。
“明昱以后就是我们民商经济法学院的一员,暂时就教民商法一门课。”吴院长带头鼓起掌,“明昱是一名资深的诉讼律师,打过很多场漂亮的经济案件,我相信有他加入,咱们学院明年不管是就业率还是……”
吴院长一番话下来,倒是把明年学院的计划、目标都说了一遍,之后才上桌吃饭。
倪明昱是坐在吴院长身边,可见受重视程度,饭局中就有不少学院里的教师轮番敬酒,为了不失礼,硬着头皮喝下敬下的酒。
之后,借口接电话,才算脱身。
倪明昱掏出烟点了一支,就这么靠在走道边。
“借过……让一让!”
没一会儿,上菜的服务员端着托盘走过来,凑巧倪明昱吐出烟圈,那一群人有人被呛到,脚下一滑手中的托盘也落地,发出巨响。
“小徐,你怎么回事?”
“这可怎么办?那包间的客人特别挑剔,少两盘菜指不定要投诉。”
“……”
犯错的服务员眼眶顿时就红了,有些无措地看着倪明昱,无声地指责是他的错。
倪明昱唇角略微勾起,将烟叼在嘴里,装没看见。
“我,我会自己负责的。”她蹲在地上收拾东西,硬是将眼眶的泪水憋回去。
就在这时,走在最前的服务员端着托盘走回来,冷冷问:“怎么回事?”
“小徐呗,自己不小心摔了托盘,还要连累我们受罚扣工资。”
“就是,咳嗽也不知道换个地方!”
“宁婧,这事你别管,免得到时候说不清楚。”
宁婧就是走回来问情况的服务员,头发被压在红色方帽下,穿着餐厅的制服,化着淡妆,清秀的女孩。
周围的指责声起来,原本就委屈的人,蹲在地上小声抽泣起来。
“好了,把眼泪擦擦。”宁婧无奈抿唇,一只手拽起还在哭的人,把自己的托盘放到她手上,“去上菜,别管她们怎么说。”
“婧婧,会连累你的。”
“我早就不想干了!”宁婧皱起秀眉,看着地上一片狼藉,眼底划过一抹嫌弃。
等那群服务员离开后,倪明昱把烟蒂按灭扔进垃圾桶,转身就准备离开。
“你给我站住!”
倪明昱脚步顿了一下,笑着继续向前走,却没想到身后的人直接冲到他跟前,拦住他的去处,“先生,你害我朋友把托盘打翻,就想这么走吗?”
“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害她的?”倪明昱眼睛略微一眯,丫头片子竟然敢讹他。
“你在这抽烟害她咳嗽,难道不是你的错?!”宁婧也不示弱,笑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不想认错是吧,非礼啊……”
倪明昱看着她把衣服扯了就要扑过来,眉头紧紧皱起,眼中是对她这种行为的厌弃、鄙夷。
为了不引起注意,倪明昱伸手捂住她的嘴,将她下巴掰着抬起来,“看到那个监控了吗?想讹我至少找个落不下证据的地方,蠢货!”
“你!”宁婧一把推开他,气得脸蛋通红,手里握着从他脸上扒拉下来的眼镜,大叫道:“你才蠢,蠢蛋!啧啧啧,一个男人长这么漂亮,男身女相有什么好得意的?!”
倪明昱危险地眯起眼,刚要踏步上前,就见她撒腿子跑了。
呵,祈祷别让他再碰到,否则一定往死里整!
转身回包厢,推门前想起眼镜不见了,干脆站在门外给院长打了电话,随便扯出原因,先行离开。
刚走出雅尚轩,被人拦住去处,“倪先生,我家老板有事找您。”
“让开。”倪明昱睨了他一眼,径自离开。
那人脸上有些尴尬,最后追了上去急着说:“我家老板是莫少白,他找您有些事。”
倪明昱停下了步子,轻拍那人的肩膀,“跟了这么久,你也辛苦了。”
呃!
那人脸色骤然红了,他近段时间的确一直跟着倪明昱,可是他才从出院,真正跟踪也是今晚开始,他是怎么发现的?
……
临海苑。
回到房间后,倪初夏把包扔在床上,握住手机走出阳台。
电话是拨给齐泓的,面上是询问最近YL的情况,实则是打探韩家最近的情况,以便于明晚商议倪柔的婚事。
其实,她大可不必管这件事,让黄娟和倪柔自己发愁,但就怕黄娟吹枕边风,爸耳根子又软,应下来还是便宜了韩家。
和齐泓闲扯好久才算进入了正题,等挂了电话后已经是半小时后。
倪初夏动着手臂,走进房里。
厉泽阳靠在床头,招手让她过来,替她捏着胳膊。
倪初夏干脆把头磕在他腿上,直接躺了下来,偏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书,问道:“你怎么就喜欢看这些深奥难懂的东西?”
她伸手翻了两页,一个字都没有看懂,干脆丢到一边。
“有趣。”
“切,有趣个屁。”难道还有看电影有趣吗?
厉泽阳用力按了她的肩膀,见她拧眉怒视自己,才慢慢松手,“说脏话的惩罚。”
倪初夏不悦地哼了哼,推开他的手,翻身起来与他对视,“书有趣还是你老婆有趣?”
“书……”
“你!”倪初夏急了。
“…没你有趣。”厉泽阳深邃的眼底带着笑,薄唇也挽起,似乎心情不错。
倪初夏这才满意,重新躺下来,转念又觉得哪里不对,等意识到就对上他那副似笑非笑欠揍的表情。
WTF?她竟然已经沦落到和一本书争宠的地步!
“满意了吧,我那么在乎你,以后要对我好一点,再好一点。”
倪初夏掀开被子滚了进去,双手搂着他的腰,将头磕在他胸口,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似乎已经成为一种本能。
厉泽阳垂头看着她,眼中是难得的温柔。
他并未说话,只是吻了吻她的额头,行动却已经表达他的心意。
夜深,两人都不困倦。
“这段时间我不在,搬去奶奶那里住,那边我已经打了招呼。”厉泽阳有一下没一下轻抚她的头发,继续说:“每天由裴炎送你上下班,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一律交给他,我会想办法和他联系。”
虽然已经知道他很快会走,但谈及这个问题,倪初夏还是会不舍。
拢住他腰间的手收紧,闷闷地说:“为什么不和我联系?”
“你有一个公司要管,我会影响到你。”
话虽是这么说,但主宾语颠倒了。确切地说,和她联系,会影响到他。
反恐活动他不是没有参加过,当初他还不过是小喽啰,却深知指挥人员在那种危机时刻的重要性,他还无法做到和她联系后能不受影响的继续战斗。
“自恋的老男人。”倪初夏在他怀里蹭了蹭,嘴角上扬说:“我住这里挺好的,三餐都有阿姨,去爷爷奶奶那里反而会影响到他们。”
“听我的话,回那里住。”厉泽阳伸手挑起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如今逮捕影刹的行动已经归杨胜所管,我无法随时得到消息,也不清楚他们是否已经知道你和我之间的关系,那边虽然远了点,但有军队驻扎,出入都需要检查,比这里安全。”
“哦。”倪初夏不情愿地应下来,仰头望着他,“那你把裴炎带在身边。”
“不用,秦飒会跟着我。”厉泽阳回绝。
“你让那个惹祸精跟着你?”倪初夏直接坐起来,脸上满是不乐意,“那天的事不就是他弄出来的吗?还有,你老是告诉我,突然去西部也是因为他闯了祸对不对?”
她和厉泽阳第一次见面就是因为影刹,之后他两次离开也是因为他,说明这就是他的任务,但刚刚他却说归杨胜所管,除了秦飒惹出来的事牵连到他,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原因?
厉泽阳无奈叹气,她一直都很聪明,想瞒着她的确很难。
“表面看上去是惩罚,实际好处很多,所以没必要生气。”男人安抚她。
倪初夏明显不相信,追问道:“能有什么好处?”
“继续接手影刹的危险程度比去西部要高,算不算?”
“那还有呢?”听他这么说,心里顿时踏实了很多。
“回来有一次大假。”厉泽阳笑看着她,补了句,“不比我们结婚那次短。”
倪初夏眨了眨眼,重新躺回床上,“勉强不生气了。”
厉泽阳顺势把灯关了,伸手将她抱在怀里,下巴磕在她的头顶,能嗅到淡淡的清香。
“你能在年前赶回来吗?”她小声地问。
离过年还有一个半月,她真的不想第一年结婚就独自一个人过年,那她也太悲惨了。
“我尽量。”厉泽阳没有给出准确的答复,不清楚那边的情况,他也无法确定需要多长时间。
倪初夏轻嗯了一声,然后将头埋进他胸口,闭上眼睛不在说话。
翌日早晨。
倪初夏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
她慌张地爬起来,进了浴室,又走到衣帽间,看到衣柜里少了一件军装,知道他应当是走了。
洗漱,换上衣服,心不在焉地走下楼。
阿姨已经做好早餐,见她下来问候道:“厉太太,早上好。”
“你好。”倪初夏颓废地回了句。
“厉太太昨晚没睡好吗?”阿姨疑惑地问。
倪初夏勉强笑了笑,坐在饭桌上,开始吃早饭。
总不能告诉她是因为老公走了,才变成这样的吧。
用完餐,倪初夏拿起桌上的财经早报,开始浏览,大多数的文章都在写今年经济的情况,分析明年的态势走向。
把牛奶喝完,倪初夏拎着包走出门。
外面的温度很低,还刮着风。
裴炎已经等在门外,见她走过来,早早地把车门打开。
看着车外倒退的景物,倪初夏问:“他已经走了吗?”
裴炎稍稍愣了一下,点头回:“头儿坐早晨五点的飞机离开,到达帝都后,会转火车。”
五点啊,她应该还在睡梦中。
老男人就知道骗她,说好以后走都不准瞒着她的。
裴炎怕她太难过,安慰着说:“夫人,头儿其实也很舍不得您的,不然也不会趁着您没醒的时候离开。”
想起早上那一幕,心里觉得挺难受。
那时候天还没亮,整个临海苑都还陷入安静之中。
开车送厉泽阳离开,他问道:“头儿,不和夫人说一声?”
厉泽阳半边身子隐在车内暗处,只露出刚毅冷硬的侧脸,淡漠说道:“不用。”
当他准备再劝说的时候,就听男人再次开口,“她要是醒着,就走不掉了。”
裴炎透过后视镜看着他,有些不理解他的话,“夫人是明理的人,不会无理取闹的。”
“我说的是自己。”
说完这句话后,厉泽阳便没有再说一句话,裴炎也识相地闭了嘴。
他通过内后视镜看着倪初夏,见她并未有太大变化,才算放下心来。
身为军属,经历最多的就是分离,十天半个月的分离算是最短,有时候出一次任务,半年一年不见也是正常。
不过对新婚夫妻来说,这样的离别的确有些残忍,但规矩就是这样,只能服从。
厉泽阳离开后,生活与工作一切照常进行。
唯一不同的是,倪初夏从临海苑搬进了军区大院将军楼中,和厉爷爷厉奶奶一起住,而她的好日子也算到头了。
“倪总……倪总!”
“嗯?”倪初夏回过神,疑惑地看着李秘书。
李秘书面露无奈,劝说道:“我看您还是休息一下吧。”
她和刘慧都注意到她的不对劲,精神一直欠佳,还要硬撑着,非要把身体弄垮才罢休。
“不用。”倪初夏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拿起笔把字签了,“文件交给方副总,让他多盯着正荣最近的情况。”
那晚她和大哥去了韩家,韩正荣的态度并不好,许是仗着韩英杰不在,把挤压已久的怨气都发出来,谈到后面,她也火冒三丈。
一而再再而三的登门造访已经算是给面子,偏偏那种人就是给脸不要脸,最后倪明昱干脆放狠话年前不结,那么以后也别想结婚,倪家不缺养倪柔肚子里那块肉的那些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