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两年不曾听说他又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但之前的灭门以及审讯奸细一事,已足以让人们记住他的手段。
那是令所有人都仰视的存在,像他这样的人怕是连那人的衣角都触不到。在这个世界上,唯有西荣太子尹流觞能与之一较,却也总是遗憾的逊色半分。无论容貌、武功、还是谋略,萧冷都是那样秒杀众人的存在。
慕容安意静静看着慕容隽失神,他的神情中似有敬佩,有向往,还有些不及的惆怅。
“萧冷到底是什么人,我看小舅舅好像挺佩服他的!”
“呵,也许他是所有年轻男子的渴望。”
——
“丞相大人,我们休息一下吧。”几个御医掀开帘子对着旁边简朴的马车道。
“这才走了一个时辰就休息,我们何日能到淮南啊。”席岭嫌弃的看了一眼太医院的老头子。
萧冷没有说话,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从马车里散发出来的冷意。
若不是灾民太多,卫方一个人忙不过来,爷才不稀罕带你们这群老家伙上路呢,席岭在心里暗暗的想。
同行的五个御医被冷意侵袭的颤抖了半晌,转念一想萧丞相总不至于杀了他们,因此又大着胆子开口。
“丞相大人,这么赶路我们的身体有些吃不消啊,您看着是不是休息一会儿,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席岭冷眼看着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老头子,有些不满,才走多久就吃不消,真是麻烦。
萧冷依旧没有露面,隔着黑布帘子淡淡开口,“本相等得,灾民等不得,那成千上万条性命等不得。席岭,传令下去,若有谁赶不了路,本相不介意赐他根绳子,让马拉着他跑,相信必能健步如飞。”
席岭轻扯嘴角,大声应‘是’。
几个御医听到萧冷的话,立马噤声,乖乖回到马车里坐好。
席岭见萧冷两句话就将这帮老头子打发了,嘴角含笑,爷果然厉害,让马拖着走到淮南,不死也残了,这回这帮老家伙可不敢造次了。
——
酒楼中,慕容隽一脸沉入到回忆里的样子,讲起了萧冷曾经的故事。
“十六岁,对于大多数少年来说,还是个策马驰骋,肆意而为的年纪。正是那样足风流的年纪,萧丞相下场应试,一举获得文武双状元。当时大家都还不相信那个长的过分白嫩的瘦弱少年有拨千斤之力,直到亲眼看见才信了那个少年的本事。”
“皇上很高兴,觉得他将来必成大器,当时就封了礼部侍郎。事实证明他也的确不负众望,任职期间一切妥当,不久就取代他的上峰做了尚书。后来,边关战事起,他脱下一身官袍穿上甲胄,主动请缨去了边关。”
“而他确实本事过人,在边关从一个不起眼的小兵,一步步成为小有名气的小将,连敌军主要的将领都对他的名字耳熟能详。后来在一场战役中,我军人数少,又不敌对方精锐,眼看着必败无疑,谁料他却献上计策,精心谋划,让我军以少数的普通之师大败对方精锐之师。皇上听后龙颜大悦,当即封了将军。”
“随后,他在边关待了一年有余,返回朝堂继续做尚书,但这样的人必然不是平庸的,不久他就官拜丞相。随后两年他以出色谋略与铁血手腕,一举成为大雍朝堂的第一人。”那样只能仰视的存在,是多少人为之努力的目标。
“听起来倒是像传奇一样,挺励志的。你一直说他的手段如何,到底他做过什么让大家这么忌惮?”
慕容隽眼睛中闪过一丝幽光,娓娓道来,“曾经有个贪官贪墨了大笔朝廷下放的慰藉款项,被萧丞相查出后恼羞成怒,竟然破釜沉舟想要与萧丞相同归于尽,后来一夜之间全家死于非命,死状惨烈,所有人头颅都被割下,除此之外还被肢解或开膛破肚。大家都说这是萧丞相对冒犯之人的惩罚,据说萧丞相除了萧家军还有一个神秘的暗杀组织,是以这么多年想要刺杀他的人都有去无回。大家也就认为这是他所为,不过到底是否属实,倒是没人亲眼见过。不过最近一年他的手段温和了许多,对于杨分那样的人也只是打断了腿而已。”
暗杀组织?她倒是听萧冷提过一个叫暗剑的地方,不知是不是慕容隽说的暗杀组织。不过是不是也与她没关系,她只要知道他很牛掰,自己有了个大靠山就行了。
谈完萧冷的励志史,慕容安意想起正事,从怀中掏出一万两银票给慕容隽。
“你先拿着,去盘两个店面下来,银子多少不重要,最重要的地点和大小,其余的你酌情办,若是不够再找我。”
慕容隽看着桌上的一叠银票,拿起来看了看,脸色变了又变,他这小外甥女真豪气,看来他没有帮错人,就算冲着银子,她也值得合作。
“行,这事交给我,你还有什么要求?”
“咱们青楼的姑娘一定要自愿,切不可逼良为娼,还有以色侍人必不长久,所以上等的姑娘一定要各有才艺,多多益善。”
慕容隽一副眼珠子要掉出来的样子,“姑奶奶,你这是找妓子还是找大家小姐?”
“要想生意红火,我们自然要做到人无我有,人有我精。”
慕容隽定定的看着慕容安意侃侃而谈,突然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
越接近淮南天气热的越明显,萧冷他们走时穿着秋衣,外面还罩着大氅,如今临近南方,不光大氅穿不住,就连一层单薄外衫也浸满汗水。
萧冷坐在马车里,还是能感觉到外面空气中热浪翻滚,就连风也是粘稠的热,粘的人心烦躁。
马车经过多天的行驶,终于经过一块写着淮南的界碑。
“爷,我们进了淮南了。”
萧冷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的天,晴空万里,太阳如同火球悬在头顶,似将大地当做食物一般煎烤着,直将大地烤的冒出丝丝热气。
到处是一片荒野,寸草不生,所有的植物都受不了这等骄阳似火,被晒干了水分。大地也被烤的爆裂,沟壑纵横。
几个随行的御医早已热的没有说话的力气,所有人都不停的喘着热气,连拉车的马都不停的呼哧呼哧的喘着。
“加速前进,天黑之前到达淮安镇。”这次灾害淮南大部分地区都被波及,不过受灾最严重的当属淮安。萧冷语气平静,仿佛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命令,席岭却从萧冷一向平静的深眸中看到了一丝急切。
“上路”席岭大声吆喝一声,一马当先跑出一溜烟,其余人紧紧跟上。
“安意,我已经将店铺选好了,价钱也谈的差不多了,只等你去看看便可决定。”虽然慕容安意将钱交给慕容隽让他全权决定,但慕容隽还是觉得该知会慕容安意一声。
慕容安意点点头,随慕容隽走到大街上,没想到慕容隽办事效率还挺快,不过几天的功夫,就将店铺找好了。
“公子,你来了?你之前说要等你朋友来看,到底何时能来?”慕容安意二人一踏入楼中,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人便迎了上来。
慕容隽微微侧身,将慕容安意暴露在那人面前,“喏,这就是。”
女人这才看见慕容隽身后站着的慕容安意,虽然她在女子中算高挑,但在男人中确实是身量娇小。
“请问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我姓……容。”
“容公子今日来可是要看看?”
慕容安意点头,随着那人四处查看。
这地原也是个青楼,分上下两层,一楼是大厅,二楼是房间。大厅后门而入是一个后花园,花园四周有许多雅致的小房间,与前面隔绝,独成一格,想来是给位高权重的金主准备的。
这家青楼面积倒不小,不过客人并不多,即便现在是白天也不该如此冷清。
慕容安意靠近慕容隽耳边低声询问了价格,心中大概有数。
“这位姐姐,不知您这楼想卖多少银子?”
慕容安意一声姐姐叫的女人有些不好意思,“哟,这位公子您可真会说话,既然您诚心问了,我也就不兜弯子了,九千两。”
倒是和慕容隽说的价格一样。
“姐姐,恕我直言,您这楼我若盘下必要重新洗刷装饰,得不少银子,所以您是不是看着便宜一些?”
那女人大概也没想到慕容安意这么会讲价,当下有些为难,“公子,我也不瞒你,近来生意难做,我年纪不小了,想找个乡下地方安稳度日,我这楼地段、大小都不比那飘香楼差,要不是我急着回乡,也不至于低价卖了。”
女人这一番话倒说的实在,慕容安意听了嘻嘻笑着,“姐姐,您就帮小弟一个忙,小弟初来乍到,想要置点产业,小弟知道大姐是个实在人,只是小弟家底有限,大姐您就当可怜我了。”
那女人见慕容安意这般说,又看了看他娇小的身材,白净年轻的脸,轻笑道:“公子真真好巧的嘴,得,既然你叫我声姐姐,也不能白叫不是,不知公子盘下以后打算做什么营生,虽然我要走了,但我有些放心不下这楼里的姑娘。”
“姐姐放心,她们只要愿意还可以留在这里,不愿意的我会给她们银子,平淡度日够了。”
女人听慕容安意这般说,松了口气,“那好,公子如此诚心,我就再降一千两,就当给姑娘们的安家费了。”
“好,姐姐够爽快,没想到姐姐竟然肯为了姑娘们如此,小弟佩服。”慕容安意这话倒是真心的,哪个老鸨不是一心敛财,哪里会关心姑娘的死活。
女人轻扯唇角,笑的苦涩,“公子谬赞,都是女人,自然更能明白,若非不得已,有几人是真心愿沦落这风尘之地的。”
慕容安意看着女人眉梢眼角的风霜,听着她话里的沧桑,明白这或许又是个有故事的人,看她的气度谈吐,想来也是受过一定教育的人。
“姐姐,若没什么问题,我们一会儿将房契过了吧。”
女人点点头,将事先准备好的装有房契、地契的小盒交给慕容安意,慕容安意接过盒子打开看了看,确认没问题后,慕容隽点了八张银票给女人。
“从今以后,这就是公子的了,我告辞了。”女人将银票放好,转身离开青楼。
“妈妈,你真的要走,真的扔下我们不管吗?”一群穿红戴绿的年轻女子涌了出来,她们所到之处飘起浓烈的香风,将慕容安意二人呛的连连打喷嚏。
女人回过头,似有些不舍,但转瞬又坚定了一张不再年轻的脸,“我要走了,多年不曾回家乡,如今是该落叶归根了,你们不用慌张,这位容公子答应我会好好安置你们的。”
众女子回头看了一眼容貌出众的两人,还想说什么,女人却已抬脚走远,任凭众人如何呼唤也不曾回头,唯独微微僵硬的背影昭示了她此刻的心情。
慕容安意看着女人挺直的背影,心中有些唏嘘,都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岂不知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慕容安意转过头看着叽叽喳喳的众人,大声喊道:“都安静,听我说。”
慕容安意刻意改变过的声音传遍大厅,使得喧闹的众人静了下来,纷纷看向慕容安意。
“你们现在去将楼里的姑娘都叫到这来,我要开个会。”
众人面面相觑,虽不明白却还是四散而去,叫自己相熟的姑娘去了。
不到半刻钟,楼里的姑娘就全被集中在大厅。
“姑娘们有礼了,我姓容,刚刚买下了这家青楼,以后这家青楼就归我管了,姑娘们想要留下的可以继续留下,不想留下的现在提出来,我会给一笔银子,虽不能让你们大鱼大肉,但找个小镇平淡度日却是可以的。”
大家面面相觑,过了一盏茶仍不见有人站出来。
其实这也在慕容安意预料之中,不管这群女子最初出于什么原因而入这里,如今她们都很难离开,因为在青楼待久了,她们大都已经失去了独立生存的能力,而见惯了男人的花心薄幸,她们也不敢将希望寄于嫁人生子,所以继续留下来无疑成了最好的出路。
还有一点是慕容安意没有猜到的,这些女子见他如此温和有礼,主动提出给她们安家费,心中隐隐觉得也许留下来会过的更好,毕竟她们确实如慕容安意所想,已经习惯了穿金戴银的生活,陡然改变,她们未必能适应。
慕容安意绕着众人走了一圈,缓缓开口,“既然无人要走,那我接下来的话就请各位仔细听好了。”
“首先,咱们这还是做以前的生意,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我不是开善堂的,你们所得多少与你们付出多少是成正比的。当然,做的好的我也不会亏待你们。现在,我有些要求要跟大家说。”
“首先,你们的衣品太差,以后要多改改,这点不用你们操心,我会替你们办妥。”慕容安意实在接受不了一屋子大红大绿大紫的,扮七色彩虹吗?
“其次,你们可有何一技之长,稍后一一报来。不管你们从前有没有,今后我希望你们有,以色侍人不是长久之计,色艺双全才是上策。”
慕容安意这话一说完,立马有不同意的声音响起,“容公子这么说是不是有点难为我们,干我们这行的不就是以色侍人吗?”
慕容安意看着说话的那个女子,姿色不错,只不过一身墨绿色衣裙实在不讨喜,生生将人显得老了几岁,偏她还戴着许多钗子,愈发显得沉闷。
慕容安意收回目光,一点也没有被人质疑的恼意,淡淡道:“拿人钱财,自然要与人消灾,你们凭什么认为你们不能为我创造价值,我还要无怨无悔的养着你们?再者我也是为大家好,只有客似云来,你们才能赚的更多,不是吗?难道你们不想等到老的一天拿着一大笔钱回乡养老吗?”
慕容安意动之以情,软硬兼施,棒子甜枣轮流抛,终于将不满的声音压下,不过慕容安意明白这不过是不得已的顺从,不过不要紧,只要她们听话就好,至于真不真心暂时不重要,等有一天看到回报,她们自然心悦诚服。
“容公子,请问还有什么要求吗?”一个看起来清新脱俗如高山之莲的女子轻柔开口,她的声音很好听,如同山泉叮咚作响。
“从今日起,所有体态超标的人都要减肥。”这可不是唐朝,这些看起来略显丰腴的女人乍见还不错,见多了难免腻的慌倒胃口。从她们的体型不难看出,之前的女人确实对她们不错,以至于将她们都养的懒了,连仪容也不那么重视了,其实她们的长相都还不错,毕竟混这口饭吃,长的难看也混不下去。
然而此言一出,又激起许多人的不满,不过慕容安意只用了一句话就将不满的声音镇压下去。
“不想减也可以,到时没有客人,我是可以养着你们,不过想吃的好穿的好却是不行。”
这时那个如高山之莲的女子又站了出来,只听她柔声道:“姐妹们,我们暂且听容公子的吧,如今妈妈走了,我们不能再像以前那般生意惨淡了。”
大家听到女子这样说,纷纷思索起来,妈妈不在了,眼前这人虽能保她们不至于流落街头,但定然不会像妈妈那般纵着她们,当下便也不做声,同意了慕容安意的要求。
“这段日子楼里会重新整修,大家可以趁此机会学习、减肥,半个月后,我们重新开业。若没什么事散了吧,这位姑娘留下,晚些,你们将名字、会的才艺报给这位姑娘。”慕容安意将那位看起来比较温柔的女子留下。
“姑娘叫什么?”
“小女子清雅,敢问容公子有何吩咐?”清雅人如其名,清秀雅致。
“也没什么事,清雅给我介绍一下楼里的姑娘们吧。”
“刚才出口问公子的是红袖,脾气直率,心直口快。”
“哦,那以前楼里生意较好的姑娘都有哪些,头牌又有哪些?”
“生意好的,像朝霞、画眉、玉香、彩莲,还有很多姐妹,但称的上红牌的却没几个,红袖算一个,还有冷星,还有……”
“还有你!”慕容安意将话头接过,清雅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容公子,其实姐妹们只是突然易主有些不安,并不是存心为难,还请容公子不要怪罪她们。”
“我知道的,你放心吧,好了,没事了,你去休息吧。”
清雅莲步轻移,退下。
“没看出来你对于这些女人还挺有一套。”慕容隽一脸惊喜的看着慕容安意,他自问流连花丛已久,面对女人的叽叽喳喳还是头疼的紧,没想到慕容安意竟然轻松压制她们,要知道女人疯狂起来,可比男人还可怕,尤其是她们尖锐的嗓音,简直如魔音灌耳。
慕容安意瞥了一眼看好戏的慕容隽,微微启唇,“哪里哪里,美人环绕,此等温柔乡,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以后这楼里就劳小舅舅操心了,小舅舅不要太感谢我哦,毕竟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谁让我是您的好外甥呢。”
啊……慕容隽张大嘴巴,瞪视慕容安意,气的说不出话。
慕容安意见状,摆手微笑道:“小舅舅是不是感动的说不出话,没关系,您的心意我懂,您就好好享受这等齐人之福吧,毕竟这是您生平最喜欢的地方不是。”说完摇着折扇向楼外走了。慕容隽反应过来急急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