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永馥、赵忠义他们看着地上那具已经喷不出血的辫子兵尸体后,均是松了口气,同时一个个心悸,这要是都督出了事,他们就是杀再多的辫子兵都没用了。
陆四却如无事人般,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轻步来到王鳌永面前。
总督大人如石像般站在那里,脸上除了惊恐还是惊恐,愣是一动不动。
让人意外的是,继“诈尸”的的汉军辫子兵,又一个头铁的站了出来。
此人是随王鳌永南下对河南卫辉等地招抚的原明朝户部主事潘臣,按理事情已经发展至此,他不求饶命也最好是保持沉默,这样怎么也能捡条命。
可这位潘主事却不知吃了什么错药,竟是铤身而出指着边上的柏永馥骂道:“卑鄙小人,竟敢诈降,害我官兵,大清绝不会放过你!”
柏永馥一怔,没想这个文官如此有胆,正欲吓他一番,一把长刀却向潘臣脖子砍去。
“噗哧”一声,潘臣的头颅滚落到石化的王鳌永面前。
晃了两晃,定住。
双眼圆鼓,还有灵光,甚至眼珠左右动了动。
无头尸上的鲜血直溅房梁。
齐宝随手拭刀,身为都督亲随的他绝不能让刚才危险的一幕再次重演。
防患于未然,错不了。
陆四看了眼便转过头去,视线落在了大清第一任山东总督脸上。
这是个能干事的人。
第一眼看到王鳌永时,陆四就很欣赏,因此想王能幡然悔悟为他所用,这样让大清的山东总督转过来再去招降那帮降清的官绅,应该是极有趣的事。
而且,政治意义极大。
即使这个王鳌永的总督含金量不高,他也是满洲入关以来任命的第一个总督重臣。
念及于此,便和声说道:“你从前是明臣,难道不知满洲残暴,何以助纣为虐,甘愿剃发使祖宗蒙羞?...”
不想话还没说完,明明怕的要死的王鳌永竟然破口大骂起来。
骂的很斯文,也很难听。
“你这般骂咱,难道真想做那满洲人的大忠臣不成?”
陆四诧异,以他识人的眼光,这位总督大人没道理如此铁骨铮铮,真要气节无双,他应该是跟崇祯去殉了明朝才是,怎的就成了满洲人南下的急先锋了。
而且,王的好学生朱廷翰交待过,王在北京还降过顺,拷饷那会交了五千两银子才混过关的。
这么一来,更没道理突然打鸡血就大义凛然,变成傲骨铁心般宁死不屈的英雄来了。
人性的变化,总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吧。
王鳌永可能是受惊过度,也可能是骂累了,直接扭过头不答,脖子挺得硬硬的,如果不是脑后那根不合时宜的辫子,怎么看都是骨傲心铁的汉家英雄。
陆四若有所思。
朱廷翰看在眼里,知道是他表现的时候了,连忙上前走到恩师边上,低声劝说道:“老师,事情都这样了,你又何必再为满洲人卖命?老师不是常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么.....以老师大才只要幡然悔悟,学生想都督必定会待以上宾,且比满洲那边更加重用老师的。”
朱廷翰不劝还好,一劝顿让王鳌永怒火攻心,再次破口大骂起来。
“......你这无耻贼子休得再呼老夫为师,枉老夫瞎了眼竟认你为门生,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一番恶毒骂辞,比先前还要激烈。
“学生...”
朱廷翰脸上讪讪,被恩师唾了一脸,当真是尬尴得要死。
陆四摆手示意朱廷翰退到一边,沉吟片刻,道:“王鳌永,当年杨嗣昌督师好自用,每失机宜,你屡次劝谏不听,遭杨嗣昌奏劾罢职。后嗣昌败,崇祯重新用你为户部右侍郎。任上,你上书崇祯重启宝钞法,设立宝钞局,不久又改任通州巡抚,督办军务,事事都能理顺,事事也皆有条理,使得崇祯甚为器重于你。而如今,崇祯死不过三月,你就算不愿食顺禄,又怎的甘愿为满洲走狗,替它满洲南下劝降我中国之人了?”
这个问题显是说到王鳌永的心中,他难得没有再破口大骂。
“士为知己者死,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伺,满洲从前虽对中国有荼毒,但此番入关八旗上下军令严明,严禁抢掠,已非从前。摄政王更是天纵神武,安民和众,恩加中国,人望皆归,榜示天下,与诸朝绅荡涤前秽,不计前嫌,礼敬贤客,更为先帝发丧移陵,上下皆定,内外皆安,此新朝维新气象,比之明朝与李闯不知强了多少倍,此等君主,正是我辈读书人之明主,何来走狗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