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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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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锦瑟一听春喜说彦哥儿掉进了湖中着急之下根本就来不及多想便跳进了水中,而白芷因不会凫水,只能眼睁睁地瞧着锦瑟跳了下去,等她反应过来才匆忙地奔出院子大声喊叫了起来。

她奔出院子没跑多远便遇到了几个婆子,匆忙将彦哥儿落水,锦瑟跳下去相救的事告之几个婆子,令她们赶紧唤人来,也赶紧准备棉被等物,白芷便又忙奔回了园子,可她这一回来竟就瞧见岸边彦哥儿正神色不安地往湖中看,而他和春喜一瞧见她便如同老鼠见了猫般掉头就往另一边的垂花门跑。

白芷见两人如此已然明白了过来,她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几步追上便抓了彦哥儿。

彦哥儿显然也是怕了,竟哭喊着挣扎着道:“我就是讨厌她,想教训教训她,呜呜……不是我叫……她跳湖的……呜呜,你放开我!放开我!”

他说着见挣扎不过竟低头死咬白芷的手,白芷不防被咬的疼了便松了手,彦哥儿转身又跑,谁知跑了两下也不知是怕的还是慌的,两腿一绊跌倒在地。

自家姑娘为了眼前小子跳进冰冷的湖水中,可恨的是这彦哥儿根本是利用姑娘对他的感情,不过这彦哥儿是受了什么人指使的,还是他小小年纪真就心机深沉,长着一颗坏心,白芷都要为锦瑟讨个公道,好好令彦哥儿受些教训。

如今若然叫彦哥儿跑了,回头他和小丫头联合起来不认账该当如何,故而白芷见彦哥儿跌倒,两步上去便又抓了他,拽着他便回到了湖边。

这时她才发觉锦瑟已潜入水中时辰久矣,见水面上一点动静都没有,白芷登时心慌起来,急地在岸边团团转,恨不能一巴掌扇在彦哥儿面上。

而彦哥儿见锦瑟迟迟不上岸也恍惚的明白些什么,又被白芷那模样吓到,一时缩着身子竟连哭都不敢了,那小丫头春喜已是懂事,此刻更是泪眼朦胧。

几人皆六神无主,院外喧嚣鼎沸,二夫人和海氏带着奴仆们匆匆赶到,海氏显然吓得不轻,面色惨白,被丫鬟扶着踉踉跄跄地奔进园子。眼见彦哥儿好端端地坐在岸边,她才眼泪一流,抢步上前将儿子抱在了怀里,一阵心肝的叫着,彦哥儿也哇哇的哭了起来。

而听到白芷大声嚷嚷着令人下去救锦瑟,海氏才察觉出不对来,婆子分明说是彦哥儿掉进了湖中,锦瑟跳下去救人,如今彦哥儿怎好端端的在岸上。

她正疑惑,锦瑟却在此时浮了上来,而锦瑟被婆子们合力送上岸已晕过去,廖老太君赶到听到婆子那声大喊也顾不得哭喊的白芷便快步过去。

廖老太君见锦瑟躺倒在王妈妈的怀中,人已被厚厚的棉被裹住,水洗的面容惨白如纸,越发显得嘴唇乌青,气若游丝,她双腿一软险些跌倒。

尤嬷嬷扶住廖老太君,忙问道:“表姑娘怎么样?”

王嬷嬷这才喘了口气,道:“表姑娘只是昏倒了,性命当无碍,老太君切莫忧心。”

廖老太君这才寻到一丝力气,忙令众人赶紧将锦瑟抬到离这里最近的碧波院安置。眼见锦瑟被抬着出了院子,廖老太君也忙随后跟上,二夫人等人早被惊动跑了过来,如今也都满是关切的紧随其后。

海氏抱着被吓坏了的彦哥儿,耳听锦瑟性命无碍,她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见众人皆走了她忙蹲下抚着彦哥儿的脸,道:“你和母亲说,为什么婆子们嚷嚷你落水了,表姐又为何跳下水去?”

彦哥儿这会子被吓到,却是两眼泪汪汪的抓着海氏的手说不出话来,海氏焦急忙又盯向那春喜,道:“你说,表小姐为何会跳湖去救彦哥儿!”

春喜被海氏凌冽的模样吓到,不敢不回,跪地磕头却道:“是小少爷叫奴婢骗表姑娘说小少爷掉进湖里去的……呜呜……大夫人饶命……小少爷说奴婢不听话就发卖了奴婢。”

海氏本便有所怀疑,如今听了春喜的话脑子轰然一响,竟就有些呆愣起来。她尚未回过神,尤嬷嬷已折返回来福了福身,道:“大夫人,老太君叫您带着六少爷过去碧波院回话。”

海氏闻言这才恍惚过来,有些不安地抱紧了彦哥儿舒了口气,才拉着他往碧波院走。

碧波院中,锦瑟已被安置妥当,廖老太君见大夫还未来不觉焦急地往外张望。白芷随着王嬷嬷等人进屋,帮忙着给锦瑟换上干衣,绞干头发,这才出屋重新在廖老太君跟前跪下,哭泣着断断续续地将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廖老太君已听的面色铁青,手指微抖,刚巧海氏抱着彦哥儿进来,廖老太君手中茶盏便执了过去,怒道:“孽障,他还有脸哭!”

茶盏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海氏嫁进门便未见婆母这般气急过,登时心一跳,面色发白僵了下才忙抱着彦哥儿上前跪下,道:“母亲息怒,彦哥儿不过才四岁稚龄,万想不会有这样的弯弯心思,一定是被什么人被撺掇的啊。他不够是个孩子,瞧着母亲难过,便想给母亲出气,这也是他一片孝心,母亲瞧在他不懂事的份儿上,瞧在他没有父亲教诲的份儿上千万要原宥他啊。”

彦哥儿也从未见过这等阵仗,他自出生家中上至祖父,祖母,下到堂哥堂姐,丫鬟仆妇,皆将他当眼珠儿般珍视,别说是打骂于他,便是在他面前大声说话都是没有的。如今他见众人皆谴责地盯着他,一向疼爱他的祖母不仅满脸恼色地甩了东西,还用那样叫人害怕和不安的眼神瞧着他,又见母亲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他便更惊惶起来,小小的身子跪在海氏旁边依着海氏瑟瑟发抖地流泪。

平常瞧见海氏和小孙子这般廖老太君一准便没了怒气,心疼愧疚起来,可今日发生的事使她意识到,过往的几年间实在太过纵容这对母子了。纵容的结果,使大儿媳非但没感激在心,重新获得生活的希望,反倒迟迟走不出夫君离去的阴影,性情越发偏执尖刻,越发拎不清糊涂起来;纵容之下也使得小孙子失去了纯善之心,任性妄为,是非不明。

这叫廖老太君伤心之余也意识到不能再继续如此下去了,她眼见海氏和彦哥儿可怜巴巴地跪着,却硬着心肠对海氏道:“你也知道他做错了事?受人撺掇的,那你告诉母亲,他是受谁撺掇的,又是为何会被撺掇了去戏弄关爱他的表姐?!不枉你还记得他那早去的父亲,可你瞧瞧,你将这孩子教养成了什么样子!如今便分不清是非好赖,这若再大些,稍不如意岂不是连我和他祖父都敢谋算了!”

廖老太君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指是她撺掇彦哥儿设计锦瑟的,而事实上海氏心中也确实有愧,她虽还弄不清楚今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也知道若非平日她对彦哥儿的言传身教,和她对锦瑟的不公态度,彦哥儿是定然不会对锦瑟做出这种事情的。

她一面愧,一面更怕,她是彦哥儿的母亲,她比谁都害怕儿子真变成那种是非不明,阴沉歹毒的坏孩子,更有,廖老太君的指责,她话语中的失望和痛心也都叫海氏难以承受。

她正无言以对,王嬷嬷却从内室出来,神情有些复杂地瞧了海氏一眼,这才冲老太君福了福身,道:“老太君容禀,老奴觉今日之事绝非六少爷要戏弄姑娘那般简单,乃是有人撺掇了六少爷要借六少爷的手来杀害姑娘。”

王嬷嬷说着便将手中水草呈上,又道:“廖太君,这是老奴方才为姑娘清理时自姑娘手心和裤管上发现的,姑娘她水性不错,没道理寻不到彦哥儿,却半响浮不出水面,只怕是在水中被这些水草给缠住了!”

廖老太君闻言当即就变了面色,她也想到,府中园子里的小湖是年年秋冬季节都要清理的,若说湖心有水草还有可能,湖周边水域怎会有能缠住人的水草?!

廖老太君本只当这次锦瑟落水是彦哥儿戏弄锦瑟,如今事情一下子便成了谋害,她怎能不惊吓失措?她愣了半响这才猛然盯向海氏,只因彦哥儿小小年纪不可能想到这么歹毒的害人计谋来,便是他能想到,也不可能是他指使人在湖中布置的水草。而这府中要害会害锦瑟的,只有海氏一个。

廖老太君这般想,二夫人等人自也是如此想的,一时间大家皆瞪着眼睛盯向海氏。他们的目光那么明显,海氏怎会不知她们是何意?

平日廖老太君是信任疼惜她的,众妯娌也都是敬重关心她的,几位姑娘更是对她恭敬孝顺,如今一下子失去这些,海氏岂能不惊慌难过?

人有时候是极奇怪的,只有在行至绝地时才会反思自己,才能清醒地看待问题。海氏已然失去了丈夫,若是再因她对自己的种种放纵再被家人厌弃,若是因她的尖锐愤满连儿子也被毁掉,那她便觉自己什么都不剩下了。

这时候海氏又想起锦瑟之前和她说过的那些话来,她是成年人自然是分得清好恶来的,锦瑟若然真有恶意便也不会将话说的那么明白透彻,那孩子是意在消除和她之前的隔阂才那般做的。她是早便瞧出来自己这个大舅母走不出夫婿亡故的阴影,性情越来越偏执扭曲,在拿她们姐弟出气泄恨,这才表现的不卑不亢,坦坦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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