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哥儿瞅瞅靠在父亲腿上的弟弟,点点头。
陆明玉便也赏了大弟弟一个香香。
陆嵘夫妻在旁边瞧着,彼此对个眼神,不约而同笑了。有乖巧懂事的女儿帮忙管教两个儿子,他们当父母的,不知省了多少事。
用过早饭,时候已经不早,一家五口坐上马车,前往县城北面的护城河。
护城河宽达数丈,每逢冬日严寒时便会结厚厚一层冰,每到这个时候,孩子们就有的玩了,三五成群跑到冰上玩耍,要么抽陀螺,要么比赛看谁溜得远。这是孩子们的玩法,男人们亦有乐事。前朝与大齐皆尚武,国泰民安时没有战事,军营里蹴鞠便是展现武力的一种方式,渐渐地蹴鞠在民间也流传开来,各地形式略有变化,其中北地严寒,便又有了冰上蹴鞠,出赛者穿上特制的冰鞋,手持特制木杆,将皮球打入对方球门为胜。
今日引得百姓纷纷出城观看的,便是官府组织的冰上蹴鞠争霸赛。
“三爷,夫人,据说还要再等半个时辰才开始蹴鞠。”孟全打探回来,指着护城河上用栅栏圈出、不许百姓擅闯的那片宽敞河段道。
“可我现在就想看!”恒哥儿不高兴地扭扭身子,霸道脾气又上来了。
陆嵘扫视其他河段,见东岸岸边停着一排矮小骡马,马后分别拴着木制无轮冰车,他心中一动,抱起长子,让他往那边看,“恒哥儿想坐冰车吗?”
恒哥儿第一次看到冰车,他不太懂那是什么,但有的玩小家伙就高兴,连连点头。
商量好行程,陆嵘率先下了马车,分别扶妻子儿女下来。
此次出行,一家人穿的都是常服,但那折射着阳光的绸缎料子无声彰显着他们大富大贵的身份。所过之处,布衣百姓们自发让出几步远,然后凑到一块儿窃窃私语,暗暗猜测这行人的身份,其中大部分目光,都落到了陆嵘夫妻身上。
男人面如冠玉,妻子貌美倾城,简直就是神仙下凡。
陆明玉到底才十二岁,五官虽然明丽,但还比不上母亲的少妇风韵,再加上她今日作男装打扮,乌发高束,分明是唇红齿白的少年郎,男人没几个留意她的,反倒引来不少妙龄姑娘的窥视,陆明玉看向哪里,那边的小姑娘便腾地红了脸,羞涩地往后躲。
陆明玉哭笑不得。
披着一路惊艳的注视,一家人终于来到了做冰车生意的简陋摊子前。
孟全上前询问,“你这生意怎么做的?”
摊主是个穿粗制裘衣的老人,六旬左右年纪,略有些驼背,但精神矍铄,看出这是贵客,摊主殷勤道:“几位贵人是想过河,还是坐车赏赏冰上的风景?过河的话,一车五十文,赏风景的话,您坐车绕护城河一圈,也就两钱银子。”
孟全看向陆嵘,这价也太黑了。
陆嵘哪在乎这点小钱,继续问:“绕一圈多久?”
摊主笑道:“用不上半个时辰,赶您坐一圈回来,刚好那边蹴鞠也开始了。”
老人倒是有眼色,陆嵘看看旁边每辆只能容两个大人坐的冰车,回头对女儿道:“玉哥儿你带恒哥儿坐一辆,我跟你娘在前面。”女儿既然女扮男装,他的称呼当然要变一变。
陆明玉点点头,新奇地打量冰车,她看过不少冰嬉,坐冰车可是头一次。
摊主挑了他口中最好最温驯的两匹骡马过来,陆嵘夫妻抱着年哥儿坐前面,陆明玉牵着弟弟坐后面,摊主派两个十三四岁的布衣小伙计牵马。至于陆家带来的随从,萧氏让丫鬟们原地待着,只让孟全带上三个护卫随车慢走,以防万一。
骡马慢慢走了起来。
冰车没有轮子,木制托板摩擦冰面,发出一阵独特的声音。
恒哥儿趴在扶手上,低头看下面的冰,有点担心,“姐姐,冰会不会破?咱们掉下去怎么办?”
陆明玉其实也有点心慌,不过看看河面各处站着的百姓玩闹的孩童,她慢慢放下心,笑道:“没事,这冰结实呢,你看这么多人在上面都没事。再说了,掉下去还有姐姐呢,姐姐会游水,不怕。”
恒哥儿看看姐姐,信了,继续趴在那儿看冰。
陆明玉一手扶着弟弟胳膊,免得小家伙不老实掉下去,然后抬起头,眺望远处的河段。离蹴鞠赛场远了,这边冰上百姓渐渐变少,宽阔的冰面如一条银白绸带,将永定县城围了起来。城北对面是连绵起伏的山峰,山上树木都枯了,露出深褐的山体本色,冬风凛冽,雄山巍峨。
陆明玉深深吸了口凉而清神的寒气,只觉得不虚此行。
正要看向别处,岸边忽然传来几道马蹄声,陆明玉随意望过去,就见四匹高头大马前后跑来,四道人影,全是黑衣,乍一看好像一人分出了三条影子,无论人还是马,动作都如出一撤,仿佛训练有素。
四人行至岸边,速度放慢,马匹也分散开来,而陆明玉的冰车,刚好转弯,来到了离他们最近的位置。冬日明媚的阳光在冰面上跳跃,陆明玉有些刺眼,她情不自禁闭上,觉得可以了,复又睁开,本能地,再次打量那四人。
未料最先闯入眼帘的,竟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清冷脸庞。
陆明玉震惊地坐正身体,视线上移。
楚行端坐于马背,双手紧握缰绳,一双狭长凤眼同样诧异地看着她,目光如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