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
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第二天上海申报头版头条,刊登了这样一首七言律诗。作者就是刚刚宣布东征南京的安徽都督胡瑞。这是芜湖誓师大会后,申报驻芜湖记者独家专访后,获得头条新闻。也是在同一天,自从安庆举事后就一阵悄无声息的安徽军,正式发表缴文,告知全国即日起安徽军东征南京!忘满清余孽一干人等,切莫自误!
“好诗,好诗!大气磅薄、锋芒毕露,果然是胡孝廉的手笔!”
朱家宝的面前放着一份申报,反复吟诵着这首七言律诗,当场拍案叫绝。此时的朱家宝恍如置身事外,大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意思。安庆举事以后他就明白属于他的时代和舞台已经结束了,安徽全境光复,他的安徽巡抚也做到头了。多年的宦海沉浮,磨练出宠辱不惊的性子,来到南京后就把在安庆看到、听到的一切全都和盘托出,自那后就再也不参加两江总督府的议事。作为保皇派,他的的战争已经结束了。眼下全国烽烟四起,朝廷调兵遣将忙的焦头烂额,根本无暇追究他的责任。因此朱家宝自然乐于偷得浮生半日闲。
话音未落,两江总督府的大厅内的一干官员面色各异。出去那些低头不语的酱油党们,兼任南洋大臣的两江总督张仁俊皱着眉头,愁眉苦脸的来回踱步;统帅江防训营的张勋和江宁将军铁良,面色阴沉的盯着朱家宝。言下之意不言而喻:是当初是你朱经田自诩为伯乐,排空一切的力挺胡瑞,把一个刚从德国留学回来的学生委任为三十四混成协的协统。要钱给钱,要枪给枪,终于养虎为患,丢了安徽。现在安徽军兵临城下,你居然还能置身事外的在这里评判诗文?!
“这都什么时候了,经田兄,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品评诗文?!这安徽军都快兵临城下了!”
张仁俊急躁的拍着手,朝着王若置身世外的朱家宝说道。铁良、张勋的脸更是黑的跟锅底一样,看朱佳宝的眼神也越发的不善。
“经田兄,果然好气度。乱费数万之众兵临城下,依旧可以等闲视之。我等同僚是望尘莫及,据说领兵的匪首正式原三十四混成协的胡孝廉。光绪三十四年,安徽新军三十四混成协下辖的炮队、马营暴动,随后新三十四混成协几乎被裁撤。经田兄上任后,曾亲自上书推举胡孝廉为新任协统。如今安庆陷入乱匪之手,乱匪聚集数万之众,公开扬言发兵江宁。经田兄,不知道有何感想?”
铁良看这朱家宝坐在那里不为所动,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在也顾不上同僚的情面了,咬着牙讽刺道。
“哈哈哈哈,诸位大人可是在指责经田养虎为患吗?”
胡瑞熟络的捻着山羊须,扫视着表情各异的众人后大笑着问道。
没有人接茬,除了竖起耳朵、翘首以盼的张仁俊、张勋以及咬牙切齿的铁良以外,其他一干官员纷纷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盘道一般静坐着,不发表任何的意见。在座的除了铁良、张勋、朱家宝以外,其他的都是两江总督府下属的各路官员,品级和权位普遍不高。绝大多数都是汉人,虽然眼下南京局势不妙,但是并不会伤害到他们的根本利益。自然绝大多数人明智的选择了置身事外。毕竟这三位都是封疆大吏,谁也得罪不起。
笑过之后朱家宝长叹一声,避开铁良质询的目光,自嘲的说道。
“自打光绪五年(1879)中举,踏入仕途开始。一晃三十余载,往事历历在目。与宝臣兄、诸位大人也都是旧识了,自打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就任安徽巡抚后所作所为,诸位亦看在眼里。光绪三十四年,芜湖马炮营犯上作乱之事,诸位可还记得?那日炮营乱匪炮击安庆城,城内巡防营不堪一战,闻声而逃。是老夫一手稳定了乱局,这双手到底沾了多少乱匪的鲜血,老夫自己都算不清楚!老夫一声宦海沉浮,不求飞黄腾达,但求无愧于天子圣恩,无愧于圣贤训示!落到今日之地步,时也,命也!皆生于何生亮?!老夫自诩一生是人无数,常以伯乐举止,不想晚节不保,错把佞臣当忠良!致使今日养虎为患,危害大清江山社稷!老夫自知难辞其咎,这就带上枷锁,徒步赴京向圣上、皇太后请罪!诸位别过了!”
说罢,再也不管厅内的众人,当即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