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雹也被风席卷着滚落进卧室,打湿了他的裤脚,但依旧不见他动弹。
那风,呼呼地吹。
黑色纱幔在年柏彦身后如群魔般乱舞,衬得他高大身形愈发地冷漠,再加上他也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房间里又没开灯,暗得近乎天地毁灭。
所以,从素叶这个角度看过去的话,年柏彦真成了个前来索命的撒旦,夜再深、纱幔再黑、冰雹再冷也不及他的眼眸。
是的,他是在索命的,为了他的孩子,向她索命。
可是,她要向谁索命?
他年柏彦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素叶拼了命地缩着身子,承受着冰雹砸在身上的痛,捆紧她手腕的领带在浸湿后失去了光滑,更像是跟浸了盐水的皮绳似的嵌入肌肤,勒得手腕生疼。
她的双腿抖得不能再抖了,最后只能紧紧缩在露台的一角,双臂却被拉扯着固定着。
她埋了头,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两边,两只小小的肩头在冰雹和寒冷的交织下瑟瑟发抖,赤luo的双足踩在冰冷的雨花石和冰雹上,白希的脚趾宛若苍月,冻得已经近乎青白。
她觉得,自己会在下一刻就能死去。
从未感觉到这般的寒冷,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那些密密麻麻的冰雹,打在她身上刚开始的疼就像是有无数把刀子深深戳下来似的,但渐渐地,她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冰雹的力度和温度已经令她整个后背都麻木。
她就像个流干了血的尸体,最终一动不动地摊在露台的一角,不再挣扎,也不再怒骂,无声无息地,就在那里……
足足有一个小时。
冰雹由急密到舒缓,却又夹杂着冷雨,瓢泼地从夜阑倾泻而下。
素叶已经奄奄一息,娇小的身子丝毫不动。
而年柏彦,在这一小时的时间里也始终未动,他没坐,没走,整个人像是雕塑似的伫立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盯着她,目光不离须臾。
只是,他的眼眸沾染了太多冷雨的凉。
涔薄的唇紧抿着,近乎绷成了一条线。
他始终在等素叶求饶,跟他说,她知道错了。
但,她宁可就那么被冰雹砸着也不松口。
一小时里,年柏彦的心也渐渐凝固成冰,最后被严严实实地塞进冰窟窿里,他看着素叶,看着那个曾经令他痴迷,令他恨不得把心都挖出来给她的女人,他终于明白,也才终于肯去相信她的薄情。
奢侈品永远都是奢侈品。
他以为自己得到了,岂料得到的不过就是足可以以假乱真的A货,在这个他向来不熟悉的领域,他没有能力去辨别真伪,所以,被彻头彻尾地愚弄是活该!
他要感谢素叶,如果没有她,他压根就不知道原来爱情也可以作假,所以他要感谢她,用心地、狠狠地感谢她,感谢她让他的心又重新归于冰冷。
素叶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在她觉得,像是过了千年万年了似的。
直到,像是有脚步声踩过来的声音。
长长的发丝已经被雨水浇得打成了缕,她尖尖的下巴拄在两膝之间,无力地睁眼,是一双鳄鱼头层皮纯手工订制的男士皮鞋。
她的唇抖了抖,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却一个字吐不出来,因为嘴唇也冻得麻木了。
模糊的视线中,她似乎看到年柏彦低下身来,那只厚实的大手轻轻抚上了她的头,她感觉不到太多的力度,也许是他的手原本就没用力,也许是他用力了她已经感觉不到了。
男人高大的身影多少遮住了砸在她身上的雨点和冰雹,她的头还是无力地低垂着,像是断了翅膀的鸟儿,只留下最后苟延残喘的力气。
她又觉得年柏彦的手指在移动,落在了她的后脑。
紧跟着他用了力,她只有发出尖尖的闷哼的力气,像是一抹幽魂从嗓子眼里钻出来似的,任由他箍着她的头,命她对上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