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封着阴泥的古剑、一只青花云龙纹高足碗、一座鎏金铜天王造像、一块青白玉螭龙纹带钩、一只铜香炉,五样东西整整齐齐地摆在恒远斋二楼的红木八仙桌面上。
杜铭川拉着拉杆箱到恒远斋的时候,张有财正坐在花梨木太师椅上品茶。他一早就接到杜铭川电话说有几件东西要请他掌掌眼,就琢磨着很可能是这个小伙子拿着铜镜到秀才那里换回了什么好东西。等到杜铭川从箱子里取出一团旧报纸,将报纸揭开露出那只青花云龙纹高足碗的底足时,张有财吓了一跳,这东西一眼就是生坑货,还带着泥腥味呢。他连忙阻止杜铭川继续往外翻东西,拉着手说:“上二楼。”
张有财用放大镜一件一件仔细瞧,最后把封着古剑的阴泥用镊子挖开一点,露出剑鞘上的花纹和头上的剑柄。等全部瞧完了,他皱着眉头问杜铭川:“这都是秀才跟你换的东西?”
杜铭川当然不能把和鲁老大一伙儿交易的事情告诉张有财,要说这些东西是拿铜镜和秀才换的也说得通,要不然也轮不到他跟着去交易。他点点头算是承认,说:“张叔,这些还值吧?”
“按说你是赚了,而且是大赚。”张有财把镊子和放大镜放下,到盆里洗了洗手,“可问题是这些东西都是生坑,不好出手,所以价格不会太高。你现在是怎么个主意,想出货呢,还是想把东西养熟了再弄个身份?”
杜铭川说:“我入行浅,不会弄那个,放在身边也不保险,出掉算了。我知道在申州敢收生坑货的不多,我也就认识张叔您。要不您给搭个线?”
张有财呵呵一笑,道:“敢收生坑货的可不少,多少人巴不得把自家的祖坟给刨一遍呢!你要记住。任何一行里,都是利益驱动。见利忘祖宗的人多了去了。不过呐,敢收而且敢实价收的可就不多了。”
张有财说着就指着桌上的东西说开了:“这只青花云龙纹高足碗,不是元青花,是明代的,不过品相很好,是珍品,可惜没有官款。价格就差了点。如果做做文章,到海外兜一圈儿,把代断到元代,再上拍卖会走一下。价格上千万也有可能,但在这之前顶天就是五十万。这只铜香炉可断定其时代大概在洪武晚期到永乐年间,那时候宣德炉还没出世呢,也没有官款,所以这玩意儿肯定比不上宣德炉贵。好在这种香炉稀少,行里价儿也能到五十万。这块玉带钩呢,倒不讲究是不是生坑,二十万吧。这把剑封存地挺好,这种东西不能上拍。上拍得拿出来展示,离了阴沉土,剑就老化作废了,所以只能卖给行家爱好者,我知道有人能修复好这种古剑,四十万没问题。”
最后,他停下来看着那尊鎏金铜天王造像,说:“这东西是西夏的,论品相,比博物馆里的要好,价格说不好。这样吧,也别牵线搭桥了,我给你四百万,五样东西我都要了。”
杜铭川这一趟只不过花了三十万,不但得了一堆好东西,还白拿了一百四十万美金,要不是这一批生坑货留在店里不方便,他还不一定想卖,四百万已经超出他的期望值,连忙道:“成,那东西就留您这儿,我先走了。”
“好吧,回头我给你送支票过来。”张有财送杜铭川下了楼,到了门口又说:“这些东西我也得找人换路子,不是一天两天能弄好的,你要觉得不划算还可以回来拿,等我这儿出手了,可就没得后悔了。”
“放心吧张叔,说定的事儿我不会后悔的。”
在杜铭川心里,这几件东西值多少钱并不重要,按照当年张有财花二十万买他瓶子这份恩情,这批东西全白送他也不会眨一下眼。但张有财背后到底是什么人他还没弄清楚,让他心里始终有个疙瘩。兰剑是个天生的猎手,有着敏锐的直觉,他跟踪调查张有财绝不会出什么差错,但结果是一无所获。根据兰剑所见,张有财每天的生活极其规律,早晨没有早市的话,就在城隍庙吃早餐,吃完早餐去回风楼喝茶,喝完茶回恒远斋,一般也不接客,就在店里呆着,下午会去江边溜一圈,傍晚的时候准点儿回家。
兰剑倒是没嫌累,可这么跟下去杜铭川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他才打定主意要把这五件东西留在恒远斋,这种生坑货,他张有财不可能大张旗鼓去卖,只有找关系最好的才能出手,假如他想直接上拍,那么就得通过海外的关系给货物弄身份。一个人只要动起来,总能查出点蛛丝马迹。
在街口遇着兰剑,俩人轻轻点点头,擦身而过,谁也没说话。兰剑继续去盯他的稍,杜铭川则去了人民医院。
特护病房的鹅老九正悠闲地抽着烟,打着石膏的腿挂在吊带上,另一条腿架着床栏翘得老高,嘴里哼着京剧《空城计》:“我正在城楼观风景,忽听得城外乱纷纷……”看见杜铭川走进来,忙摸出一盒中南海,说道:“哟,杜老板来啦,抽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