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旅长说他胃口不好。就想吃老家的烤红薯呗,医院伙房又不会弄,只有俺亲自动手了。”这铁蛋以前傻得可爱,现在是傻得可恨,翁馨怡想和张灵甫说话,他插什么嘴呀,还“亲自动手”呢,于是翁馨怡把他一扒。说:“去去去,你亲自动手去拣柴禾,我来负责烧火。”
“哎!”孟铁蛋高高兴兴地去了,只要是翁护士支配的事情,他都乐意。
篝火旁只有他们俩了,火光把她的脸映得粉红。
然而,两个人一开始竟无话可说,冷场了,她仿佛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像无数对男女第一次见面要从天气说起那样,张灵甫抱着自己的那条伤腿。打破沉默说:“今天的月亮真亮啊。”
“啊,是啊。月亮弯弯的,像一只帘钩。” 翁馨怡歪起头看了看夜空,想起李清照的一首词,又幽幽说下去:“还记得一句名句呢,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有了话题,话自然就多了。
当过教书先生的张灵甫,开始诲人不倦起来。“前人吟诗作赋,月亮常作愁的写景,以月光的清冷、圆缺,吐露不忍分离的思绪,故在这首词的下半阙,李清照方引出一番相思闺恨:‘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情态曲尽、韵味绵长之效果极佳。”
翁馨怡忘记了烧火。她也坐在了草地上,手托在下巴上,静静望着面前的张灵甫,一时听得入了神。
“月为阴,有圆缺,自古以来,以月多写惆怅,少写傲气,但也有人咏月抒怀、表达自负,比如沈葆桢。沈葆桢原为林则徐的幕僚,林则徐见其颇有才干,后将女儿嫁与他。此人年轻气盛,目空一切,有一天乘着酒性,月夜吟诗,挥毫写下这样两句话:一钩已足明天下,何必清辉满十分。想必你也知道他这两句的用意吧?” “嗯,知道的,他是想说一轮残月都可以照亮天地,何必还要那银盘一样的满月吧?”
“对。沈葆桢当时很得意,拿去给别人看,以为别人不过尔尔,改不了的。可是,林则徐看了之后,捋着胡须一笑,随手便将何必的‘必’改为何况的‘况’,将他的诗句改成:一钩已足明天下,何况清辉满十分,一字之差,意思大相径庭,将故步自封的自负自满变成不断进步的凌云壮志。”
“一钩已足明天下,何况清辉满十分……” 翁馨怡细细品味着个中的韵味。
“看到岳父大人的改动,沈葆桢十分惭愧,从此以后,他谦虚谨慎,学识才干与日俱增,先后当上江西巡抚、两江总督、南洋大臣等军政要职。” 张灵甫讲完这一段趣闻,话锋一转,轻松的语气里多了几份深沉。“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我们在这里舒适地烤着红薯说诗文,而在沦陷区那边,不知道还有多少民众流离失所,南望王师又一年?”
孟铁蛋很快抱着一大把干树枝回来,只听他嚷道:“咋搞的?火都熄了嘛!”。
他们相视一笑,那种会心的奇妙感觉不可言传。
红红的火又烧了起来,湿湿的河风中开始飘荡起烤红薯那特有的香味。
倘若时间能停滞,她希望永恒在那样一个月明夜:他们吃着香甜可口的烤红薯,脸上被炭灰抹黑了,你笑我,我笑你,是多么的开心和亲密……
期待的眼神,终究留不住时间的沙漏。
如今,他就要走了。
他即将远行,没有归期。
凝固在眸子深处的忧思经久不散,抬眼望人也给人心头一种不易抹去的伤感。
每天黄昏依旧唱起的风笛,将点缀着翁馨怡心里的思念,她心里的思念将会像漓江那样千回百转,徘徊在云天交接处。
漓江和湘江本来水连水、江连江,后来她们一条朝南、一条朝北分开了手,史称“湘漓分流”、“相离而去”。她相信,漓江的得名,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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