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司机还想说什么,严肃反手把他推回去:“你睡你的吧,这十来公里的路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权当是活动活动筋骨了。”
严肃从霍司机住的公寓楼里出来,拎着衣服先是慢跑,出了小区的大门后拐上街道,开始加快速度。
午夜的京城街道上,各种艺术造型的灯光闪着缤纷的色彩,霍司机居住的小区离四合院那边不算太远,虽然不是繁华的商业区,但夜景依然喧哗繁丽。
严肃在华丽的灯光下跑步,跟大街上迅速驰过的车辆形成一种对比。
跑了十几分钟后,身上除了一点汗。正月的京城依然是严冬的天气,夜风迎面吹来,是冰凌一样的冷。但这对严肃来说却是凉爽的恰到好处。
他继续加快速度奔跑,风也因为奔跑而加剧。
健康的身体开始慢慢地发热,血液沸腾,汗液渐渐地湿透贴身的衣物。
同时,酒气也在寒风和汗液中渐渐地散去。原本有些醉意的头脑也逐渐的清醒起来。
就在前面要拐弯儿的路口,奔跑中的严肃往左侧瞥了一眼,耳朵几不可察的动了动,再次加快速度往前奔跑,没有拐弯儿。
黑暗中,有个影子忽然闪出来,抬手在耳边弹了一下,低声说了句什么,匆匆跟了上去。
严肃的身影如同矫捷的豹子一样,只是眨眼间便消失在一棵古树之后,再也寻不见。
跟着追过来的黑影身形一顿,站在原地警惕的环顾四周的风吹草动。只是四周车来车往,树影婆娑,却没有他所要寻找的那个人的影子。
见鬼!
黑影的手攥成拳头,在身侧的树干上狠狠地锤了一拳。
就在眼皮子底下,不过是扎眼的功夫。
这个人就这样消失了?!
而就在黑影的头顶斜上方,一颗四季常青的水杉树冠中,严肃屏息凝神,看着那个暴躁的家伙。
两个人相聚不过两三米的距离,不过严肃是狙击手出身的特种兵,狙击手训练中最重要的一项是隐匿自己,随时随地的隐匿是狙击手必须具备的素质。他全力隐藏自己,是可以连呼吸也隐去的。
黑影在树下停留了不过几秒,便立刻离开。
又过了几分钟后,严肃才从树上跳了下来并警惕的环顾了四周的动静,淡淡的笑了笑,转身离开。
严老爷子安心的睡了一觉,醒来后又吃了点东西,整个人的精神好了不少。
李军医给他重新测量了血压,终于会心的笑了:“老首长,您这血压终于降下来了。”
“我就跟你说我没事儿,你总是大惊小怪的。”严老爷子满不在乎的哼了一声,“炮火连天都要不了老子的命,区区一个高血压还能把我怎么样?”
“老首长,您千万可别这样说。您现在的身体健康可是头等大事。我肩上的责任重大,绝对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闪失啊。”李军医说着,把测压仪器收拾起来,转身又吩咐护士:“去把刚刚给老首长煎的汤药拿过来。”
“不是没事儿了吗?怎么还喝药?”严老爷子很是不满,本来就满是褶皱的脸更是皱成了天下第一楼的包子,足足有十八层褶子。
小护士端了汤药进来,老爷子看都不看一眼。
李军医还要再劝,便听见外边的保姆说了一声:“大少爷回来了。”
“嗯。”严肃冷着脸进了屋,便看见小护士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站在那里,老爷子皱着十八层褶子的脸,脸色比锅底还黑。于是他惊讶的‘啊’了一声,接过小护士手里的药碗放到鼻子跟前闻了闻,叹道:“哎呦我的天哪,这么难喝的东西给我爷爷喝?啧啧……李叔你是想干嘛啊?考验我爷爷的勇气啊?”
“大少爷,这是平和血压的中药,药性平和,比那些降压的西药强了百倍。老爷子的血压虽然降了下来,但还是偏高,需得用中药调理一下。”
“我知道。”严肃笑着看了看老爷子,叹道:“可是李叔你应该知道,我们家老太爷天不怕地不怕,他就是怕这苦哈哈的汤药啊。”
“放屁!”严老爷子的老脸立刻红了,“老子死都不怕,还怕这碗破汤药啊?”
“是吗?”严肃笑眯眯的看着老头儿,“您老真是不怕?”
“怕个屁!”严老爷子伸手夺过那碗汤药,心一横,眼一闭,咕咚咕咚把那碗汤药一口气喝了下去。
“哎呦喂!老爷子您还真是勇敢。您了不起,您是这个。”严肃笑着接过汤碗,冲着老爷子竖起了大拇指。
李军医偷偷地笑着,朝着护士摆摆手,一起退了出去。
严老爷子抬手抹了一把嘴角,咂巴咂巴嘴,回味着满嘴的苦味,低声哼道:“你个臭小子,跟老子用激将法。”
严肃脸上的笑渐渐地淡去,转身坐在老爷子对面的红木雕花太师椅上,呼了一口气,说道:“爷爷,今晚我回来的时候,有人跟踪我。”
“嗯?!哪里的兔崽子这么大胆子?”老爷子连嘴里的苦味都忘了。
“看他们跟踪的方式,应该是情报处的。”
“情报处?!”严老爷子的眉头又皱了皱,“除了尚雅慧之外,还有别的事情吗?”
“您觉得呢?如果我真的有什么事情能引起情报处的怀疑,他们会直接请我去喝茶。”严肃说着,转手拿起老爷子心爱的紫砂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喝下去。
严老爷子冷笑道:“这女人也太过分了。”
“她过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严肃冷笑,“严明出了事儿,我看她快疯了。我懒得跟她计较,爷爷,你好好地保重身体,我明天就得回部队去。”本来这次回来他也只是为了老头子的身体。
“你自己小心些。”严老爷子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她的人应该伤害不到你。”
是啊。严肃点点头,尚雅慧已经从情报处出来了,她现在是九辰集团的董事长。那些人虽然身手了得,但也应该不再是总参三部的人。那么那些人应该是她通过途径找来的退役或者转业的人。这些人怎么可能是严肃的对手呢!
一老一小喝了两杯茶,严肃便起身去后面自己的房间去洗澡。
刚刚喝了酒,又跑了十多公里的路出了一身汗,现在身上黏腻腻的很难受。虽然一身泥一身汗的事情对于他一个特种兵来说是常有的,但能洗澡能干净谁也不喜欢脏兮兮的一身汗臭。
只是严肃再也没想到他洗了澡的功夫,便发生了一件让他追悔莫及的事情。
这晚,宁远昔本来是想留女儿在宁家花园住的,但宁可却说自己的睡衣该换了,便自己开车回自己的小公寓去睡。
宁仲翔也没多想,只叮嘱她明天一家人去C岛,让她别睡太晚。宁可答应着便开着自己的小高尔夫离开了宁家花园。
二十分钟后,宁家的电话铃响,宁家人谁都没当回事儿,保姆忙去接电话:“喂,你好……大小姐,你说什么?!车祸?什么车祸?!”
宁远昔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太阳穴突突的跳,血管几乎爆裂。
宁和忽的一下子站起来冲过去抢过保姆手里的电话:“你说什么?!哪个路口?!我立刻过来!”
话筒被啪的一声摔过去,宁和冲到玄关处抓了车钥匙便往外跑。
“怎么回事儿?!”宁仲翔吼了一嗓子。
“可可出车祸了,在建安路路口。”宁和的话音未落,人已经钻进了车子里,点火,发动引擎,车子轰鸣着冲了出去。
“快!”宁远昔急匆匆的往外跑。古云驰慌张的抓了宁远昔的外套跟了出去。
宁家人全体出动,宁仲翔俩司机也没用,亲自跳上大切诺基,飞车冲出去直奔事发地点。
事故现场,急救车已经赶到。
车祸并不是很严重,是有一辆车从对面开过来,方向盘打偏,发生了侧撞。小高尔夫的车窗玻璃碎了,宁可的脸上被划了两道,血渍看上去很吓人,但幸好伤口并不深。也幸好是冬天,身上穿的衣服厚重,并没有其他地方手上。
但关键是,肇事者逃逸了。
宁可打了报警电话后又给宁家打电话。宁仲翔等人急吼吼的赶到时,宁可脸上的血渍已经被急救医士暂时清理,并抹上了止血的伤药。
“怎么回事?!”宁仲翔冲上来把宁可抱进怀里,“怎么回事儿?”
宁远昔也踩着高跟鞋匆匆的跑过来,摸着宁可的脸,哭着问:“可可,可可?你怎么样?你怎么样?!”
“妈妈,我没事儿。”宁可忙抓住宁远昔的手,从宁仲翔的怀里挣扎着跳下来,钻进宁远昔的怀里,连声说:“妈妈,我没事儿,你放心。只是一点擦伤。”
交警过来做实地测量,拍照,做记录。
宁仲翔气吼吼的问:“这里不是有监控?去把监控调出来,我一定要把这个混蛋找出来!”
宁二爷在Q市是响当当的人物儿,再说这件事情本来也是警察分内的事情。交警立刻监控中心查看监控录像。只是,这个路口的监控设备已经被人动过了手脚,刚刚的车祸根本没有被记录下来。
交警大队的侯队长气的一拳砸在桌子上,怒声骂道:“妈的!这里面肯定有蹊跷!这场车祸是有人蓄谋的!而且是专业手段!”
宁仲翔气急败坏,又直接把电话打到了特警支队队长周呈晔的枕边。
周呈晔刚脱了衣服躺在床上,接到宁仲翔的电话听说宁可出了车祸,周呈晔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连声骂道:“谁***这么大的胆子?!**,连我家老大的老婆都敢动。”
周呈晔原本是无心的一句咒骂,却一下子提醒了宁仲翔。
宁仲翔立刻转头看着宁和,问:“你有严肃的电话吗?”
宁和忙点头:“有。”
“给他打电话,告诉他可可发生的事情。”宁仲翔的拳头攥的嘎嘣响,如果可以,他真想把严肃那个混蛋拉过来狠狠地揍一顿。这场蓄谋的车祸肯定是因为他!不是严振国那个老混蛋,就是尚雅慧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严肃顶着毛巾从浴室里出来,听见手机铃声响忙去衣服的兜里把手机翻出来,一看是宁和的号码,立刻接了起来。
宁和一句废话没有,直接告诉他:宁可出了车祸,车祸地点的监控被人动过手脚,肇事者逃逸,没留下任何线索,警察说是专业人士所为。
严肃有好几秒钟都没法思考,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任凭湿漉漉的头发上的水珠缓缓地留下来,一路滑过脸庞,脖颈,和胸口的水珠混在一起,然后隐匿在腰间的浴巾里。
“宁可怎么样?”严肃充分调动自己所有的理智,把心底的愤怒和惶恐压了下去。
“没什么大碍,有几处擦伤,已经处理过了。”宁和看了一眼宁二爷铁青的脸色,说道:“我父亲的意思是,你应该从你身边找找原因,或许会有什么发现。Q市这边的事情有我们在,你先别急着回来了,回来也没什么用。”
“好。”严肃微微的点点头,“我知道了。可可在不在,我能不能跟她说句话?”
“她已经回家去了。你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她。”到了这种时候,说宁和的心里不怨严肃是不可能的。宁可也是他宝贝了二十年的人,她的安危对他宁二少来说也是放在第一位的。
“好吧。”严肃咬了咬牙,默默地挂上了电话。
这种时候,他的确没有资格多问一句。
易地而处,如果他是宁和,也会怨恨自己。
手里的毛巾早就掉在地上,严肃慢慢地弯下身去把毛巾捡起来,一下一下的把头发擦干。
然后他转身回到了卧室里打开衣橱找出一套衣服来慢慢地穿好,然后拿了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穿在身上,又蹬上一双高帮丛林靴。最后,他拉开一道壁橱,闪身进了暗间里,按下某个暗钮。
哗啦一声,一扇红木橱门打开。里面各种枪支军械整齐的挂在壁橱里。
严肃拿了一把沙漠之鹰,又拿了两匣子弹,然后又拿了一把56军刺,一个非制式的带着五把螺旋飞镖的护腕镖囊。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严肃拿把大衣的扣子一一扣上,拉开房门,直接跳上屋顶,一路纵跃,消失在黑夜里。
军区医院的病房里,尚雅慧依然坐在昏迷不醒的严明身边,一动不动。
严振国坐在病床的另一边,皱着眉头看着被白纱布裹得严严密密的儿子,叹了口气,说道:“雅慧,你先回去休息一下,今晚我守在这里。”
“不用了。”尚雅慧闭着眼睛摇了摇头,说道:“我儿子都成这样子了,我怎么能睡得着呢。”
“你又不是医生。”严振国叹道,“再说,你这样熬坏了身体,等他醒过来需要你照顾的时候,你又倒下了。你希望儿子睁开眼睛看见你躺在那边的病床上啊?”
“呸!”尚雅慧啐道,“你想我早死直接说!”
严振国无奈的叹道:“我是劝你回去休息一下。你在这里熬了大半晚上了,这都凌晨两点了。”
“医生说,明儿只要能在天亮之前醒过来,小明就会没事了。”尚雅慧轻轻地伸出手,想去抚摸儿子的脸,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严振国刚要说什么,只觉得身后有冷风吹过,他一回头,便看见严肃一身黑衣站在病房的阳台上。
而阳台的窗户已经被完全打开,冷风吹进来,是刺骨的冷。
“严肃?!”严振国噌的一下站起来,瞪着严肃,“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严肃一闪身从窗户里跳了进来,稳稳的站在严振国的面前,淡淡的说道:“我来,是想问你老婆一句话。”
“严肃!”严振国生气的瞪着严肃,“你怎么说话呢?!”
“派人去Q市制造车祸,伤害宁可。”严肃冷冷的看着尚雅慧,“尚雅慧,你手段够高明的?你可真是叫我对你刮目相看啊?”
尚雅慧一怔,继而气愤的站起来指着严肃说道:“严肃,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八道?”严肃冷笑,“你既然敢做,为什么不敢承认?”
“我什么都没做,有什么可承认的?!”尚雅慧也气坏了,她抬手指着病床上的严明,厉声说道:“你看清楚了,我儿子现在生死不明,我没有心思跟你在这里废话。你不要在这里打扰我儿子,你出去!”
严肃冷笑着转过脸,看着严振国,说道:“爸爸,宁可在Q市发生车祸,肇事者逃逸,路口的监控设备被人动了手脚,什么痕迹都没留下。那边的警察说,手段十分的专业,绝非一般人所为。而且,今晚我回爷爷那里的路上,也有人跟踪。”
“竟有这种事情?!”严振国回头看了一眼尚雅慧,眼睛里闪过几分不悦。
尚雅慧被严振国那一眼看的直接暴怒:“不是我做的!”
严振国没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此时他还真是不相信尚雅慧的话。
严肃根本没心思理会尚雅慧的狡辩,他只是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严明,说道:“今天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一句话。宁可是我这辈子最在乎的人。我不管这件事情是不是你做的,从今天起她的安危就跟你最在意的人拴在一起了。如果她有什么意外,你最在乎的人也别想好过。”
“你!”尚雅慧气的往前走了两步,却被严肃凌厉的目光止住,她愤怒的看着严振国,指着严肃怒问:“严振国,你听见了?!”
“我听见了。”严振国点点头,看着尚雅慧说道:“严明的事情,我已经叫人从各个方面盘查过了,的确是意外。但是,宁可的事情却不是意外。而且她是在这个时间出事。”
“严振国,连你也怀疑我?”尚雅慧不可思议的看着严振国,慢慢地往后退了几步,被身后的椅子绊了一下,一下子跌进椅子里。
“不管是不是你。宁可的安危我现在直接交到你的手里。”严肃冷笑,“你不是很能干吗?索性就多做点吧。”说完,严肃直接转身从窗户里跳了出去,黑色的身影犹如蝙蝠,瞬间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