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昔送走了聂伟箴和林茜后灰病房,看见苏陆轩正把那束紫色的郁金香一只一只的插进注了水的玻璃花瓶里。鴀尜丣晓最早的那束黄色的已经被他丢了,虽然还不怎么枯萎。
“这花可真漂亮。这应该是‘玫瑰美人’吧?”宁远昔在女儿身边坐下来,看着苏陆轩手里紫色的花朵,发自内心的赞美。
苏陆轩笑道:“宁姨果然博学。这个是花店早晨刚空运过来的,我看蛮新鲜,颜色也好。所以买了一把。这病房里总是少了些颜色。”
宁远昔笑着点点头,心里却想着这孩子明明是在追求宁可,为什么每次送花不是玫瑰而是郁金香?
苏陆轩把花弄好,转身问宁可:“要不要出去走走?我去推轮椅来。”
宁可摇摇头:“我能走路了,还跟个重症患者一样坐轮椅,多不好?”
“医生不是说最好不要走路?这是脚呢,养不好以后可有你受的。高跟鞋什么的都不能穿啦。”苏陆轩像逗小孩子一样,开心的笑着。
宁远昔便劝:“可可,你一早起来就说闷,还是出去散散吧。”
“我说闷是因为有两天没见到小羽毛了啊。”
“瞧我,忘了告诉你了,小羽毛被五婶给捉走了。哎!”说到此事苏陆轩遗憾的摇摇头,“五婶可真是雷厉风行啊。”
“啊?”宁可大出意外:“她不上学啦?还不到暑假的时候啊。”
“五婶的脾气就是这样。她认定的事情很难扭转。本来嘛,凌少跟小羽毛的事情就有点玄,偏偏又发生这样的事情。这回连五叔都不站在小羽毛这边。五婶一声令下叫人给小羽毛收拾东西,带着她去欧洲了。说等她基金会的事情告一段落,再亲自带她回来上学。学校里请的是病假。”
“那要多久啊!”宁可从心里哀叹一声,凌墨岂不是要疯了?
“两到三个礼拜吧。五婶的那个私募基金会一直很忙。最近不知又弄什么活动,本来还要去一趟非洲。五婶说只好先交给别人。女儿的事情是第一重要的嘛。”
宁可没来由的一阵心烦,皱着眉头问:“钟姨是打定主意要拆散他们两个了?”
苏陆轩无奈的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对苏羽的终身大事,钟筱雨是最有发言权的。
虽然苏家儿女婚姻从来都是以个人意愿为先,父母的意见为辅。可如果五婶全力反对,五叔肯定不能多说。小羽毛再坚持也抗不过她的母亲吧?
宁可从枕边拿过自己的手机,想了想给凌墨打了个电话。
凌墨这几天忙于处理从瘸腿老三那里端来的那匹枪支的事情,每天都忙。
周呈晔几乎天天找他,希望他能把瘸腿老三私藏的那匹枪支交出来。凌墨心里因为苏羽的事情烦躁,脾气不怎么好,便一直拖着不理会。
宁可坐在轮椅上打电话,苏陆轩则体贴的推着她出病房楼。
凌墨坐在睚眦的办公室里,看着黑色真皮沙发上的周呈晔,似笑非笑,爱理不理。
电话铃响,凌墨扬了扬手机:“宁可的电话,我先接了。”
周呈晔淡笑:“接。别人的电话可以不接,我们家嫂子的电话一定要接。”
凌墨不屑的哼了一声,心想哪儿跟哪儿啊就你们家嫂子了?这会儿功夫,苏陆轩那家伙肯定又去医院了。你们家队长呢?影子都不见。
“喂,可可?”凌墨接起宁可的电话,想想严肃知道可可跟苏陆轩在一起的表情,心理平衡了许多。这世道,并不是爷一个人情路坎坷啊。
“你忙什么呢?”宁可坐在轮椅上,看着假山水池里的几朵睡莲。
“没忙什么,在办公室呢。你有事儿尽管说。”
“我想出院,你劝劝我妈吧。”
“不是,这事儿光你一个人想不成啊,医生怎么说?”
“我的脚已经没事儿了。再说,我可以回家去养着啊。我不喜欢医院这环境,进进出出都是病人,看着心里就难受。”
“嗯……”凌墨认真考虑了一下宁可的话,觉得可以理解。再说,脚扭伤完全可以回家养。不下地走路就成了,没必要非住院,“也成,不过你出了院要回宁家住啊,你自己那个小公寓可住不开。宁姨还要照顾你呢。”
“可以啊。”宁可心想住回舅舅家的话,苏陆轩应该不会每天都去了吧?来医院探望是顺路,去宁家花园可不顺路。
“那我等会儿过去,当面跟宁姨说。”凌墨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再给宁和打个电话,让他去接你们。”
“我给舅舅打吧。”
“也好。”
挂了电话,凌墨下巴一扬对周呈晔说:“我说,我有事儿呢,得走了啊。”
“宁可要出院?”
“是啊,在医院呆烦了,想回家。”
“她脚好了?”
“好的差不多了。不过回家也是养着,没关系。”
“嗯,我跟你一起去。”
“哎我说!”凌墨忍不住皱眉:“你跟我去算怎么回事儿?宁可从头到尾都是受害者,口供你都录了几遍了,还去?!”
“我就是去探望一下病号而已。不管怎么说,大家相识一场也算朋友吧?没有你这么拒人门外的道理。何况你也不是宁姑娘什么人。”
“我怎么不是她什么人?我也算是她的家长。”
“家长?”周呈晔瞪大了眼睛笑的无邪:“还有你这样的家长?”
“啧!少跟我扯淡,我说周队长,你就这么闲啊,天天跟我腻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俩搅基呢。”
“搅什么?”周呈晔有点蒙,根正苗红的孩子不怎么懂这话的意思。
“搅基。‘同性’向吸的那种。”凌墨恶狠狠地加重了某个词的语气,满意的看着周呈晔脸上的表情龟裂,得意的甩门而去。
“妈的!”周呈晔低声咒骂了一句脏话,跟着出门的同时,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电话向聂头儿汇报敌情。没办法,谁让他摊上个情商低下的队长,都转业了还得帮着他追老婆,命苦啊!
宁远昔是真的挺听凌墨的话。
当天下午,凌墨给宁可办完了出院手续,宁家的司机开了一辆商务车来接宁可出院,同来的还有宁仲翔和杜心灵夫妇。
杜心灵每次站在宁远昔这个小姑子面前都有些自卑感。只是这种自卑表现出来却又带着那么一点扭曲的自强。比如今天,她特意做了个发型,上了淡妆,穿了一件Armani今年新款的一件米白色套装。
只是她这样的打扮站在穿了一件没有任何品牌标示海蓝色连衣裙的宁远昔面前,依然逊色不少。
宁远昔是天生的女神,而杜心灵也不过是一个富家妇。
宁家的司机和凌墨两个人把宁可母女的行李提到车上去,宁仲翔走到病床前,心疼的看着外甥女:“可可,感觉怎么样?”
“我已经没事了呀,舅舅。”宁可开心的笑,能出院的感觉真好。
“回家去养也是一样,我们的家庭医生治跌打扭伤是一流的。按我说早该回家去了,这医院里的医生,哪里比得上老陈。”宁仲翔说着,弯腰把宁可抱起来,转身就往外走。
宁远昔拿了随身的小包跟上去,嗔怪:“二哥你就宠着她吧。本来就不听话,想下地走路呢,你还这样说。”
宁仲翔笑道:“走路还不行,这是基本原则,没得商量。不过回家去吃喝住都方便,比在医院强多了。”
杜心灵跟在后面检查了一遍病房,目光落在窗口那些郁金香上:“可可,你的花都带回去吧?”
宁仲翔已经抱着宁可走出去十几步了,听了这话头也不回的说道:“不要了,家里什么花没有。”
宁远昔笑道:“确定不要了?那可是小苏的一片心呢。”
“妈妈!”宁可扁嘴,一脸的不乐意。
宁远昔笑而不语。女儿长大了,有那么优秀的男孩子追是好事。当妈的见了只会喜欢。
回到宁家唯一的好处真的是清净了许多。
原本苏陆轩两天一次探视,如今都一个礼拜没见人影。
只是另外有个不好处就是,跟宁家有关系的各个商家听说宁二爷的外甥女受伤了,宁家大小姐宁远昔回国了,便纷纷前来探视。别人不说,就梁氏集团老董事长梁正夫妇已经来了两趟了。
虽然老梁夫妇来没带儿子,宁可身为一个病号也可以窝在房间里不出去陪坐,但楼下客厅里笑语晏晏,话题依然离不开宁可和梁飞扬两个。
宁远昔倒还好,女儿的事情她不多管,只要不太出格,就全凭女儿开心。
梁飞扬也好,苏陆轩也好,都是名门子弟,有良好的家世和教养,不管是谁成为女儿的男朋友,宁远昔都不排斥。
杜心灵则一心想跟梁氏结亲,她觉得苏家虽好,但在江南,跟Q市离得太远。而且苏家人都眼界高,但看苏羽那小丫头就知道了,每回见着,就不冷不热的叫一声‘阿姨’完事儿,想多说一句话都难。
梁氏就不一样了,老梁夫妇是Q市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如果能结成亲家,以后自己也得力不少。
而宁仲翔呢,则早就跟宁可谈过,他认为宁可喜欢的是苏陆轩,对梁飞扬没什么感觉。所以宁二爷挺的是苏家六公子,这几天还一直纳闷,这苏陆轩怎么都不露面了呢?难道可可跟人家闹别扭了不成?
就在宁家花园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时候,墨龙训练基地水深火热的训练生活告了一个段落。
又有十四个人被淘汰了。经过两次淘汰,五十六个人剩下不到一半儿。
停机坪上,迅速集合起来的士兵面前,严上校负手跨立,眉目威严无比。
“第二阶段选训结束了,我没什么可说的。只有一句话,走的人一路好走,留下的人自求多福。”说话间,严肃冷硬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然后慢慢地吐出两个字:“解散。”
那群提着最后一口气笔直站立的家伙们顿时垮了下来,有的伸手跨在同袍的肩上吊膀子,有的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丢开枪,挥去帽子,四仰八叉的往后躺下。还有的抱着战友的脖子呜呜的哭泣。
霍城看着这些拿不成个儿的家伙们,不由得叹了口气:“行了行了!都打起精神来,十五分钟回宿舍洗漱,二十分钟后开饭!晚了吃不上饭可别抱怨啊。”
原本累的死猪一样的众人一听这话,又‘嗷’的一嗓子窜起来往宿舍跑去。
而严肃一回宿舍便接到了聂伟箴的电话,聂伟箴就一句话:洗澡后滚老子办公室来。
严肃来不及多想,也不愿意多想,简单的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作训服跑步去了聂大校的办公室。
进门的时候严肃看见聂伟箴手里捧着一幅画,金色的相框雕刻着繁复古典的花纹,眼睛笑眯眯的,跟个老狐狸似的。所以他一时有些发愣,甚至严重怀疑聂头儿是不是得了精神分裂症。
“头儿,您找我有事儿?”严肃走过去站在聂伟箴的办公桌旁,抬眼去瞄那幅画。无奈角度不合适,看不见画上是什么内容。
“你还别说,艺术家就是艺术家。就这么简单几笔,这神韵,可比照片好看多了。”聂伟箴满足的叹息,抬手把手里的宝贝递过来,“兔崽子,老子为你操碎了心了。”
严肃伸手接过画框,看清楚画上的人后就呆住了。
这是一幅简单的素描画像,以线条为主,光影为辅,没有任何场景,但严肃一眼就知道这是宁可在病房里。小姑娘秀美的侧脸微微逆着光,神情专注的样子叫人心疼。
“傻了吧?”聂伟箴直起身子靠在转椅上哼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头儿,你哪里来的?”
“哪里来的?”聂伟箴得意的笑:“这还得是我老婆厉害。”
“啊?”严肃心想这跟你老婆有什么关系啊?
“这是我老婆,你嫂子,跟宁可她妈那儿死乞白赖的要来的。连聂泓都给搬出来了。”
“宁可的妈妈?回国了?”
“人家女儿受伤了,你小子作为男朋友不守在身边照顾,人家老妈还不得赶紧的过来啊。”
“头儿,不是……我这不也是被你给害得嘛。”
“怎么叫我害得你?你个兔崽子,不厚道!”聂伟箴指着严肃的鼻子骂,“老子豁出去带着老婆去替你哄媳妇,你不但不感激还怨我?”
“那要不你给我一个礼拜的假?我自己去搞定。”
“假期没有。相反,这次选训不许你偷懒。”聂伟箴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桌子,慢条斯理的说道:“不过,老子可以帮你个大忙。到时候你别痛哭流涕就成。”
严肃负手跨立,朗声答了一个字:“是。”
心里却一再鄙夷他们家头儿的人品果然是无下限啊无下限。
不过严上校回去后就把那幅画摆在了自己床头,虽然只能临时放一放,回头还得收起来。但就这一会儿他也是左看右看看不够,最后一个没忍住,摸出手机给宁姑娘打了一个电话。
宁可被宁果缠着说今年夏季的流行服饰,手机在她卧室,铃声响根本没听见,还是宁远昔给她送过来的。宁可看也没看就接起了电话,因为当时她还被宁果缠着评价香奈儿的一款粉色连衣裙。
“可可?”严肃的声音一下子闯进耳膜,把宁可惊得一个愣神,顿时变了脸色。
“姐?”宁果看着呆呆的宁可,忍不住推了一把,“姐你干嘛呢?谁给你打电话啊,你脸都白了。”
宁果的声音很清晰的传到严肃的耳朵里,严上校心里就不是个滋味。
“可可,对不起啊。那天……你吓坏了吧?”
“没有。”宁可下意识的否认,抬手推开宁果,慢慢地往阳台上走,试图找个安静的地方。
“姐,你慢点!拐杖在这儿呢。”宁果抄起拐杖给宁可送过去。
其实宁可完全可以慢慢地走路,但宁仲翔太小心,还是叫人给她弄了个拐杖来,让她受伤的那只脚尽量不用力。
严肃在那边听见这话,又是一阵歉疚:“可可,你的脚还没好呢?”
“已经好了。他们都太紧张了……所以……”宁可站在阳台上那棵一人高的幸福树跟前,看着外边郁郁葱葱的花木,心里泛酸,却又不想跟这个人多说。
严肃虽然看不见,但听这低低柔柔的声音也能感受到小姑娘心里的委屈,一向油嘴滑舌的人居然有些词穷,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话:“还是小心点好。对了,等脚好了也不要穿高跟鞋了,容易二次扭伤。”
“嗯,知道。”宁可微微仰着脸,眼睛里涩涩的感觉硬生生的压下去。
“我带队野外训练,去了山里。信号隔绝,下午刚回来……”虽然解释很苍白,但也比不解释好吧?一向自信的家伙心里也没底了。
“我听说了。”
“你听说了?听谁说的?”
“你们大队长和夫人来看过我。替你解释过了,还道了歉。”
“哦,是这样。”严肃心想聂头儿在嫂子的领导下,还是比较靠谱的。
“所以,你忙的话就去忙吧。我没事。”宁可的语气听起来淡淡的,有些生疏。
严肃心里越发不是滋味,肚子里一车厢的话不知该说什么,郁闷的转眼看着画框里宁姑娘的侧脸,沉默了半天才呢喃出一句话“可可,我很想你。”
宁可只觉得心口有一堵墙瞬间坍塌,轰隆隆倒下来,片瓦不留。
真是个混蛋啊!她无奈的闭了闭眼睛,抬手抹了抹眼角,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中劫数?
两个礼拜了吧?自己费尽心力构建起来的防护墙,就在这样一句平平淡淡的‘我想你’中化为灰烬。早知道是他就不接这个电话了。
“可可?”严肃听见对方的动静,又忍不住叫了一声,“宝贝?我是真的很想你。我这辈子……恐怕都放不开你了。”
宁可咬了咬牙,狠了狠心,说了一句极不负责任的话:“我不信,所以你用你的一辈子来证明给我看吧。”
“好。”严肃却开心的笑了,他的宝贝儿说了,要用一辈子来证明呢。
“可可——吃水果了。”宁远昔亲自做了水果沙拉端了出来。
“姐姐电话还没打完呢。”宁果靠在宁远昔身边,拿了水果叉挑了一块火龙果放在嘴里,满意的眯起了眼睛:“姑妈,为什么你做的水果沙拉都这么美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