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了解妹妹的性子。他不等她答应,就先应承了刘备,他知道她一定要怨自己,或许会离家出走也说不定。
所以他一方面去跟孙尚香道歉安抚,一方面也派人将孙尚香小心地看护起来。
孙尚香清早去向母亲请安,已经发现在跟在身后的“尾巴”,虽然那两个人功夫不弱,也足够小心。她去练箭,那两个人也远远跟着,无论走去哪儿都甩不掉。
到了午后,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地,孙尚香惬意地走在临夏的花园中,花朵们也因着这暖意尽力舒展着筋骨,花香浓郁扑鼻,她随手折了一枝海棠拿在手里,连枝干都透着暖意。
可她心里却泛着透骨的冰凉。
婚期定在第二年仲春,还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二哥就打算一直派人监视着自己么?孙尚香觉得可笑,还有一年的时间,她总会想到办法逃出去。可是……她又对之前无意间听到的对话不得不在意。
那日母亲设宴,她假称身体不适没有出席,实际却是伪装成侍女,混在人群里。本来只是打算听一听刘备到底许给二哥什么好处,却没想到,原来二哥竟然在图谋赵云的势力。她心中有气,却也不能怪孙权。
乱世之中,没有永久的联盟关系,人们可以为了利益短暂联盟,更可以为了利益刀刃相向。若要避免战争,只有联姻。可赵云不愿,这就注定了,他们总有一天会开战。
只是孙尚香没想到会这么快。一边是自己的亲哥哥和未来夫婿,另一边是自己的心上人,孙尚香心中的天枰开始倾斜。
她随意在园中走着,与乔倩不期而遇。
“倩姐姐。”孙尚香仍然是礼貌又疏离地和乔倩打招呼。
乔倩正好也没什么心情,淡淡地回:“香儿。”
“我从前很少在这园子里逛,倒是错过了许多的美景,到今日才明白,人们常寄情于花草,不是没有道理的。”孙尚香忽然感慨。
乔倩神情微怔,这才正视起孙尚香,倒也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人,但这话却不像是孙尚香能对她说的。
“这海棠花开得真好。”乔倩看着孙尚香手中的花枝说道。
孙尚香低头看一眼,将手中花枝递给乔倩,“既然倩姐姐喜欢,便拿去做装饰吧,在我这里到最后也不过是随手扔在一边。”
等乔倩接过海棠花,孙尚香注意到身后的“尾巴”离得稍微远了一些,便如释重负地叹一口气。
乔倩也心细地朝孙尚香身后的树丛看去,没看见什么人,但直觉刚刚有人一直站在那里看着她们。
曾经飞扬跋扈的孙家大小姐,因着这亲事,生生被折断了翅膀,如今也成了笼中之鸟。
乔倩不禁叹息,犹记起自己出嫁前的情形。
“我在亭子里备了些茶点,原本打算赏花自娱自乐,既然遇上你,与我作伴可好?”乔倩向孙尚香发出邀请。
这倒是让孙尚香感到很是意外,同一屋檐下居住的日子也不短了,但她们两个好像从来没有过什么交集,更谈不上有什么交情。
但她还是欣然答应了,“我也正想找个人说说话。”
于是二人一同移步到凉亭中,有侍女欲为二人斟茶,被乔倩挥退。
乔倩亲自为孙尚香倒茶,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乔倩没打算要安慰她,因为她们爱的是同一个人,于是安慰便显得格外虚伪。而且乔倩也不知道孙尚香是不是会像自己这样幸运,不知道刘备会不会像周瑜一样待孙尚香好。
她只能在孙尚香孤单落寞的时候,和她说说话,或者安静地坐在一起赏花喝茶。
她不知道她无心的一句话和一个举动,恰恰在此时温暖了孙尚香的心。
孙尚香此时再去看乔倩,忽然觉得,如果她一早就对乔倩态度好些,或许到现在她们已经成为十分要好的朋友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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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进窗来的那枝杏花已经开到极致,将军怎么还不醒呢?
月英单手托着下巴坐在桌前,望着窗口的花出神。
这几日华佗先生不断对将军用药施针,将军的气色看上去也与常人无异,但依然没有醒转的迹象。这到底是什么怪病?还是像民间流传的迷信说法,是中了邪?
鬼神之说,月英向来不信,她像华佗一样,坚定地认为童霏之所以还没有清醒,是因为她内心深处也不希望自己醒。但其中的缘由又是各种各样的,也许是想要逃避什么事情,也许是想要忘却什么事情,也许……
“唉……”月英轻叹出声,再看一眼童霏,依然禁闭着双眼。
已经过去七日了。
“将军今日如何?”
诸葛亮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吓了月英一跳。
很快她又恢复平静:“还是那样,不见好转。”
诸葛亮叹息一声,“只要不是恶化,就不算是坏消息。”
“我们现在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月英苦笑。
“你在这里照顾将军,有没有和将军讲过话?将军可有什么反应?”
“偶尔说几句,但将军的状态就和人睡着了是一样的,似乎听不见。”
诸葛亮沉思了一瞬,又道:“这样吧,今后我们试着多和将军说说话,不管将军能不能听到,无论大事小情都汇报一遍,就算是睡着了,也总有那么一两句能听进耳中,也许不经意的一两句,就能唤醒将军也说不定呢?反正……现在连华佗先生也没有更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