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暧不由一愣,下意识地回了句:“什么?”
“臣问公主用过午膳没有?”
“……厂臣如何问起这个?”
“臣听说公主今日一早就去了坤宁宫,转头又接旨来了这里,想来应该还未进膳。正好臣这半日有些散事缠身,也没抽出闲来,若公主不嫌这里简慢,便同臣一道去用些,如何?”
本来不觉得怎样,经他这一提,她便觉腹中空空的肚肠搅弄起来,着实有些饥得难受,可要说和他同桌而食,总觉得有些不妥。
“多谢厂臣好意,我也不怎么饿,皇兄那头耽搁不得,还是先回去复命好了。”
他像是有些为难的皱眉道:“公主一心想着陛下的旨意,可也该顾念臣这边饿得厉害,反正晚间也要回宫面圣,不如先和臣同去坐坐,稍后臣送公主一道回去如何?”
高暧刚要再推辞,转念一思量,忽然省起若和他一同回去复命,便多了几分安然,当下顿了顿,便点头道:“这也说的是,既然厂臣盛情难却,云和就不推辞了。”
“公主请。”
徐少卿侧过身,让她在先,出了门,便一路引着去了正厅,又上楼到了二层的雅致小间。
那里早摆下了案子,一桌大盘小盘,铺着十多样菜肴、汤品、点心,个个形色兼备,飘香四溢,还徐徐的冒着热气,望之便让人馋涎欲滴,食指大动。
他拉了凳子,请高暧上座,自己则在下首陪着,像是怕她觉得尴尬,中间隔了个空位。
她倒没去瞧桌子,撇过眼,就见左近那窗子敞着,隔着几重楼阁院落能看到远处人流如织的街景,隐隐还能听到些喧闹声。
往常听翠儿提过茶楼酒肆的如何好,她没见过,更没去过,如今坐在这里,心想那意思大致也差不离,于是便欣然坐了。
“这素鸭是正宗的淮扬名肴,公主试试看。”
他夹了菜到她碟中,又将筷子摆好,等她品用。
高暧还从未被人这么伺候过,见他方才明明说饿的厉害,这会儿倒还侍在旁边,于是道:“厂臣自便好了,不用管我,再说我吃惯了素斋,沾不得荤……”
“公主请看,臣今日布的可是全素宴,真真没半点荤腥。”
“全素宴?方才你不说这是鸭么?”
徐少卿勾唇浅浅一笑,又夹了一块放在自己面前,慢慢用筷子挑开焦黄的外皮,便露出里面那一片葱白细嫩。
“公主瞧仔细了,这外头是过油的豆腐,里头裹了冬笋、茭白、鲜菌,上锅煎炸的恰到好处,便制成这鸭肉模样,实则全无干系。古来早有人评这菜色‘素有荤味,素有荤形’,实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高暧不由一窘,这种事于她便如天方夜谭,根本无从知晓,如今又闹了笑话。
再抬眼,见他仍望着,仿佛在等自己动筷,想了想,这才动手夹了那片素鸭放到唇边咬了一口,咀嚼几下,只觉外皮酥脆,内里香嫩,果然妙不可言。
她虽然不知鸭肉是什么滋味,但也觉唇齿留香,鲜美可口,忍不住把剩下的那些也全都吃了。
徐少卿见她吃完,便又夹了一块放在碟中。
“公主觉得如何?”
她也不作伪,点头道:“果然名不虚传,多谢厂臣。”
他笑了笑:“臣伺候公主是天经地义,哪当得起一个谢字。不过依着臣说,这素鸭虽有其名,终究还是赶不上真肉食的滋味,不若臣下次备一桌真正的好席面,再备壶好酒,请公主品尝。”
她闻言眉头皱了皱:“厂臣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自来便粗养着,这么多年茹素,早就惯了,山珍海味吃不下,酒是更加饮不得,反倒辜负了厂臣的一番盛情。”
“这么想不好,公主如今既然还俗回了宫,怎可事事还在像庵堂里那般?不管对己还是对人,都该好好打算一番,思量好怎么才是合宜。”
她不明其意,摇头苦笑:“我就是这副性子,又在外面呆惯了,不懂规矩,也没见过世面,只怕这些个事情学也学不来。”
“学不来,才更要用心。”
他身子微微探前,稍稍压低声音道:“臣早就进过言,这宫中的凶险比外间有过之而无不及,公主如今身处其中,凡事都须思虑周全,不可随性而为。”
他顿了顿,忽然问:“眼下就有一件要紧事,公主可想好如何应付了么?”
“什么事?”她闻言一愕,心头不禁有些怯怯起来。
他望着她那一脸懵懂无知的样子,轻轻一叹:“下月便是太后生辰,公主可想好送哪样寿礼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