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作从前,七崎桑子大概是要尖叫的。
因为扯了半天后,她终于可以确定眼前这个家伙大概是灵体什么的高级东西,简称为……鬼。
但再转念一想,她现在似乎也是这么个东西。于是,在夹杂惊恐的难以置信中,她忽然还生出了那么点儿“同志你好”的归宿感。
也真是因为是差不多的东西,所以她才能看到他吧。
这样再想想,她也明白了为什么他会从沙漠遗迹那儿一路跟着她。
遮光窗帘将阳光阻绝在室外,昏暗的灯光打在正穿着宽大浴袍的吉尔身上,j□j在外的白皙皮肤染上轻薄的橘色,未干透的发梢有水珠落下,印在布艺的沙发上,一颗一个深印。
不管穿着什么,坐在哪儿,吉尔都能整出个大牌出场的效果。
这下把话说开了也好,吉尔的目的说简单不简单,说难又不难。
身为一个患有严重失忆症的鬼,他跟着她的目的无非就是想找回自己的记忆,也想知道为什么她会看到他。
“我就是在那片沙漠里醒来的,离那个正在挖掘的墓并不远,我并没有关于这个时代的常识,所以应该在更久远前生活。”吉尔讲述了自己死后苏醒的记忆,对于他而言,那也是唯一清晰的记忆。
七崎桑子揉了揉额角:“难怪你表现得就跟个活化石一样。”
吉尔斜睨她一眼,并没有搭理她的吐槽:“我的记忆从那里开始,或许在它的深处就有我寻找的答案。”
“你的意思是你是墓主?那些德国人说那是吉尔伽美什的墓,换句话说你认为你是吉尔伽美什吗?”七崎桑子以玩笑般的口吻说出了这番推流,了解世界观的她并没有将性子同样糟糕的小吉尔跟那位英雄王画上等号,潜意识地认为这根本不可能。
“虽然不能说绝对,但并不是没有可能。”
只要没有真正进入那个墓,现在说什么都不作数,深埋黄沙下的说不定是墓群,又或者存在大量的陪葬人员,也有可能他只是恰好在那附近醒来,根本与那个墓没有关系,所以这个吉尔到底是谁根本难以下定论。
“你能看到我,绝非偶然,所以我才会选择你助我寻回记忆。”
七崎桑子揉着有些酸了的眼角:“等等等等,你这个节奏不对啊,我好像没有帮你的义务。”
“你的义务就是遵循我的命令。”
“小鬼,求人的话,态度可要放端正点。”七崎桑子挑起眉,倒也不是不能帮这个忙,她只是讨厌吉尔理所应当地提出这种要求。
“呵,说了,这是命令,可不是请求。”吉尔不紧不慢地走向房间的一角,那是七崎桑子的行李箱,“桑子啊,你也不是人类吧。”
“……”七崎桑子并没有接话,只是面色如常地看着他。
他抬起脚尖敲了敲箱子,轻勾起嘴角:“昨晚用这个东西跟你对话的人是派你来这儿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事实上昨晚他根本没法听清他们的对话,仅是凭直觉和猜测说了这话。
他淡定地眼角扫了一眼七崎桑子,终于成功看到她脸色微变,看来他没有猜错,可哪怕她起了杀心,她也无法对他做出什么。
同样的道理,他要做什么,她也无法阻止,包括打扰她在塞马沃的行动。
“在灵体与实体间转换,你一定是受到了很大的限制。”吉尔打量脚下的留声机,他对这东西不甚了解,但能隐约感觉到昨晚传来的力量,“就连你的同伴也不知道的事,要是被沙漠的那些人发现,你猜会变成什么样?”
“你到底想怎么样?”七崎桑子终于忍无可忍,开口打断了他的推测。
“我说过了,我想寻回记忆……还有在这个时代苏醒的理由。”
“……好吧,我可以答应你,在不影响我任务的前提下。”
七崎桑子没有其他选择,本来就是自己摊上的麻烦事,这个幽灵小鬼万一使绊子,她的麻烦一定不会比现在少。
但她仍有不安,望向他的眼神也充满了不确定。
“无需多虑,我的目的仅此而已。虽然不想承认,但毕竟……”吉尔从窗户望向远方,那是为沙尘掩埋的荒芜之地,“我已经死了。”
七崎桑子记得,那个时候她看到的吉尔,阳光从他侧身的弧度切入,嵌入阴影中的身形变得模糊,稀薄得像是快要不见了。
她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看着自己伸出的手张开又合拢——
是啊,他已经死了……那她又算什么呢?
“对了,你带回来的这些都是什么?”吉尔抬了抬下巴。
“啊?”她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与穆台阿一齐倒在地上的大包小包,“哦,那是一早淘来的宝贝。”
“嗯?宝贝。”吉尔牵起嘴角,这两个字引起他的兴趣,他很自然地走去打开了那些包裹,然后在里面,他看到了无比厌恶的东西,部分鳞片的纹路甚至可以说是栩栩如生,出于本能的恶感从指间一直窜到发梢,“这些!这些全部给我扔出去!”
“不要。”七崎桑子回得干脆,一根食指左右摇晃,“扔你也不会扔这些。”
“……”
就这样,七崎桑子在吉尔一脸想把她连带蛇皮一起冲到马桶里去的表情中,淡定地拨通了叶山荣二郎的电话——
“喂,叶山先生吗?……嗯,我现在出门了……什么?今天下午就要开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