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了婚事,锦云开的表现果然让锦瑟开了一把眼。
之前,锦瑟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是个开明的父亲,什么彩礼之类的他应该都不会看在眼里。
想不到他到了这里之后,脑子里居然深入了许多封建主义思想糟粕,居然把这些古代人的礼节研究利用的十分透彻,着实把镇南侯给难为了一把。
按照大虞朝的礼制和约定俗成的婚嫁规矩,男婚女嫁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叶敬淳因为在叶逸风他娘的坟前看见锦瑟带着叶逸风来上坟祭奠,便知道这个小丫头对自己儿子的重要性。再加上之前闹了那么一出,他自然知道凭着儿子的性子,恐怕他这辈子是非这个小丫头不娶了。所以那天他直接挑明说自己回去后会找媒人去锦云开那里提亲。
叶敬淳开始没有想多,想着锦云开不过是楚王府的一个清客幕僚,万岁爷虽然有心封他为官,可闹来闹去,那阵风儿一过又不再提了,所以叶敬淳便找来叶敬源,叫他直接去找锦云开说此事。
熟料锦云开给了叶敬源好大一个下不来台,只用一句话就给打发出来:“难道我女儿连个像样的媒人说亲都招不来?却让你这个做叔父的人亲自来说媒?还是你们镇南侯府出不起谢媒钱?”
叶敬源被锦云开给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闹了个大红脸从楚王府告辞出来,回去后跟叶敬淳商议,看来必须得找个有面子的人保媒才行,不然凭着锦云开的刁钻做派,这事儿还真是不好办。自家人吃了闭门羹倒无所谓,若是拖个没分量的外人去,以后镇南侯府的脸还往哪里搁呢?
若说有体面的人,肯定是当朝的几位王爷,六王爷是首选,但叶敬淳却有些犹豫不决,不为别的,只为自己这段时间都没有上朝去,皇上有些让他在家修养的意思。那么说他镇南侯在朝廷中的威望就大大的不如之前了。此种境况,他又如何好意思上门求六王爷给自己的儿子保媒呢?
不过叶敬源不这样认为,他细细的想了想,说凭着六王爷和叶逸风的交情,可以一试。
果然,叶敬淳登门拜访六王爷,一说此事六王爷便答应了,还说之前一直想说要为这一对璧人保媒的,后来出了行刺事件,给闹的满城风雨的,便压下去了。眼看着又过年,琐事一多,就没来得及办这件事儿。
第二日六王爷便去楚王府找锦云开保媒。
锦云开见六王爷出面保媒,方才松了口风。六王爷趁热打铁,便要锦瑟的生辰八字,锦云开心知这些人很是讲究合八字的事情,便沉吟着瞒哄过去了,只说明儿写好了叫人给六王爷送去,六王爷倒也不为难他。
之后锦云开又叫人去问了锦瑟叶逸风的生辰八字,回来后把锦瑟在现代的生辰八字拿出来,自己找了几本书来胡乱翻看了几遍,觉得锦瑟在现代的生辰八字跟叶逸风并不是最佳绝配,于是便又把锦瑟这尊身体的出生年月日给弄了来跟叶逸风的去合。发现还不如之前现代的那个八字。
忙活了半天,锦云开有些失望,想来想去,还是把锦瑟在现代的生辰八字写在一张红帖子上,封了叫人给六王爷送去了。
六王爷也没多想,便叫人把锦瑟的生辰八字给叶敬淳送了去。
叶敬淳接到八字贴后自然要找人去合。这样的事情素来都是龚夫人办的,如今叶敬淳正暗暗地查她的事情,便不愿把此事交给她办,于是交了叶敬源来,让叶敬源去办。
叶敬源十分的谨慎,拿了叶逸风和锦瑟的八字专门找钦天监的人给合,又悄悄地给人家塞了好大一份儿红包。说务必要给好好地合合,这可是叶家将来掌门人的婚姻大事儿,好不好都牵扯到叶家合族人的兴旺发达。
钦天监的人收了人家的钱财,自然十分用心,认真的推算了一遍后,微微笑道:“此乃中等婚配,不是最好,但也不算坏。若是子孙满堂恐怕不能,但此女倒是有旺夫命,能够助大少爷成就事业。老先生请恕我之言,若此女有双重命格的话,那才是上上配。”
叶敬源当时就来了兴致,忙问:“什么是双重命格?”
“双重命格就是有一人担着两个人的命运。老先生看,从大少爷的生辰来看,他是五行属土。根据五行相生相克的道理,火生土,若能得火命的女子为妻,必能百年好合。然此女却并不是火命,而是金命。五行之中,土生金。从这个上看大少爷和此女结为夫妻,对女方更好些。但大少爷却相对会劳碌一点。”
“哦?那也就是说我们家大少爷应该找火命的女子为妻更好?”
“也不尽然。今年春天的时候,我们钦天监的周老先生曾经夜观天象,说今年我们大虞朝当有九天玄女的一丝魂魄坠入凡间,但因为只是一丝魂魄而不是三魂七魄,所以只能是转附在金命的女子身上,与女子之前的魂魄合二为一,从而让此女有双重命格。若有男子得此女为妻,必当成就宏图霸业,福泽延绵百世之后。”
叶敬源听了这话后,满不在乎的笑了笑,说道:“先生此言也太玄奥了。不瞒你说,这姑娘本是梁州山沟里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有九天玄女的魂魄跟她合二为一?土生金就土生金吧,只要不是克夫克子,这门婚事也就*不离十了。我在这里谢谢大人了。”
钦天监的人微微笑道:“我还有句话告诉老先生,你可以回去问一问,这个姑娘是不是在今年甲辰月壬戌日发生过一次劫难。就是起死回生过,如果是这样,那她十有*就是双重命格的人。兼有火命和金命的命格,循着火生土,土生金的道理,那么此女便对大少爷大大的有利。”
“哦?”叶敬源暗暗地记下他说的那个日子,脸上却是一脸的不在乎,微微笑道:“多谢大人赐教。在下回去在侧面的打听打听,不过这种事,乃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普天之下金命的女子何其多,怎么可能凑巧是我们要聘进门的这位姑娘呢。”
钦天监的人也笑道:“老先生说的是。天下之事,不过一个巧合罢了。”
叶敬源跟钦天监的人匆匆告别,哪儿也没打拐,连回家换件衣裳都没去,直接去了镇南侯府去找叶敬淳去了。
当时叶敬淳正在龚夫人的屋子里,询问族中那些退出家族生意的人拿了钱去投到龚夫人的锦衣华裳绸缎铺子的事情。龚夫人自然不会说实话,只一问三不知,同叶敬淳打太极。
叶敬淳正同她冷战时,外边有人回道:“回侯爷,二老爷说有急事求见。”
“嗯。”叶敬淳哼了一声,冷冷的看了龚夫人一眼,说道:“我说为什么那些人急着退股,原来是因为早就找好了你这个下家。你暗中鼓动他们跟敬源作对,不过是为了你的一己之利。但你也别怪我没提前告诉你,任何事情都不要高兴得太早,几百万两银子一口气吞下去,你那个小小的绸缎庄也能吃得下?”
龚夫人脸上也不好看,听叶敬淳说的难听,也冷冷的说道:“总之侯爷是看我们娘们儿不顺眼了。不管什么事儿都往我的身上推。那些人一个个儿也不是傻瓜,哪里那么容易就听我的话?他们那些人哪个不是唯利是图的?他们看着哪里的生意赚钱就把银子放到哪里去取利,这跟谁鼓动不鼓动有什么关系?侯爷是什么人?我又是侯爷的什么人?我不好了,侯爷又能有什么好处?”
叶敬淳冷哼一声站起身来,临走时丢下一句话:“你好自为之。”
龚夫人看着叶敬淳决然而去的背影,气得咬了咬牙,手指紧紧地攥成拳头,指甲都恰进手心的肉里去。
叶敬淳听了叶敬源说的一番话之后,沉思片刻,说道:“我一直都觉得锦瑟那个小丫头很是特别。你看她好像什么规矩都不懂,却又好像把什么都看透了。她能轻而易举的就找到人的弱点。虽说以柔克刚是女子的优势,可她似乎也太游刃有余了。她之前不过在家里住过那么一段时间,你可知道到现在府中的下人,甚至厨房的杂役洒扫上的婆子们,背后都悄悄地议论她的好。”
叶敬源点点头,捻着胡子说道:“大哥说的不错,此时想想那个小丫头,是挺特别的。她看上去很小气,又喜欢耍无赖敲竹杠。不过对下人却一直很好,也很慷慨大方。逸平每次见到她回来总跟我说,就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人,连六王爷,楚王妃,及平南王府的人对她也都很好。今年中元节那晚,张都尉家的公子惹到了她,后来被欧阳小公子给打了个半死,后来又莫名其妙的被打过几次,如今都不敢轻易地出门了。大哥,这个锦瑟,该不会就是钦天监说的那个有双重命格的姑娘吧?”
叶敬淳沉思片刻,说道:“你去叫人查一查,看逸风把她弄到身边的那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尤其是你说的那一天,到底发生过什么。查清楚了,我们才好判断。如果她真的是那个双重命格的姑娘,可千万要保住这个秘密。你知道若是此话传出去,会有多少人来跟逸风争么?逸风是土命人,可京城这些公子哥儿里面跟逸风同年生的就有好几个,最重要的是大皇子也是土命人,明白?”
“啊!”叶敬源顿时变了脸色,连声说道:“大哥不说我还真是没想到这个。我一定会把嘴巴闭严实了。绝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对了大哥——当务之急,我们还是赶紧的下聘礼,把这件婚事定下来最好。那样的话,就算走漏一点风声,那锦瑟已经是我们家下了聘礼的媳妇,外人自然也不会再怎么样了。”
叶敬淳点点头,说道:“这话很是。不过我们还是要严谨一些。这世上不乏无耻之徒,有些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会不惜用一些卑鄙的手段。到时候我们却要应付这些不必要的麻烦。”
叶敬源忙点头称是。兄弟二人又议论了半晌,方才散了。
叶敬淳叫了管家叶禄来,叫他准备下聘的六色礼,自己则回卧虎斋去换了一身出门的衣服,令带了几样礼物去拜会六王爷,商议下聘的日期。
叶敬淳一走,龚夫人便把宋瑞家的叫了进来,吩咐道:“侯爷和老二在前面商量的什么事儿?”
宋瑞家的回道:“大概是给大少爷定亲的事情。侯爷和二老爷素来谨慎,他们说话是不许人在屋子服侍的。奴才也是问了茶水上的人,听说二老爷是从钦天监来,她们又恍惚听见二老爷说道大少爷的名字,奴才便猜测着十有*是大少爷的亲事了。”
龚夫人一惊,皱眉问道:“定了谁家的女儿?”
宋瑞家的轻声‘嗨’了一下,说道:“还能是谁家的女儿,不就是锦瑟那个野丫头!侯爷那么大的脾气,最终也拗不过大少爷。太太,奴才说,这样其实也好,这总比让大少爷娶京城那位世家的女儿更好些。那个锦云开如今也不过是楚王府的一个幕僚,在这么说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不足为患。”
龚夫人皱眉道:“你可别小看了这个锦云开。他依附着楚王府,又深得六王爷器重。若是锦瑟再跟逸风订了婚,他们可谓是如鱼得水了。”
宋瑞家的立刻有了危机感,忙问:“那以太太的意思呢?咱们还得想个办法不叫他们成了这桩婚事?”
龚夫人轻笑:“他们让我不痛快,我也不能让他们痛快。这种事情,从中做点手脚还是不难的吧?”
宋瑞家的想了想,说道:“奴才这就去问一问?”
龚夫人低声吩咐道:“去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给我打听仔细了。包括钦天监那边,他们找的谁合的八字,他们都说了些什么话,务必给我打听清楚了。”
“是。”宋瑞家的忙答应着出去了。
叶敬淳和六王爷商议了一番,六王爷趁兴留下叶敬淳在府中吃酒,又叫人拿了自己的名帖去了楚王府,邀请楚王爷和锦云开一起过来喝酒赏梅,再商议一下叶逸风和锦瑟的婚事。
如此一来,事情便简单了许多。
第二日便是吉日,六王爷做媒,镇南侯府向楚王府下聘,聘锦云开之女锦瑟为镇南侯府大少爷叶逸风之妻。
事情虽然仓促,但因为叶敬淳这边准备的到位,六色聘礼样样都是精心挑选的,况且又有六王爷的面子,锦云开也没好意思再挑理。不过楚王爷却说,锦瑟那丫头自己住在外边很是不便,不如把她接进楚王府来住着更好。这样也便于他们两个人守礼。
锦云开听了这话心想若是让他们两个守礼,这些人哪个还能安宁?于是忙道:“锦园乃是六王爷赠给小女的宅子,按道理我这个做父亲的也该过去给她调理调理。况且楚王府中要预备公主大婚之事,锦瑟进来,倒是添乱,不如我搬出去锦园住着更好。”
楚王爷原本是想接锦瑟进来呢,不想锦云开却又想着出去。当时便有些尴尬,只笑着看六王爷,说道:“这话儿说的,倒像是我说的话不合适了。”
六王爷笑道:“这也没什么不合适的。锦园如今已经姓了锦,锦先生过去住也是名正言顺的。”
锦云开也对楚王爷笑道:“王爷不要多心,本来嘛,要过年了,宫中走动也少了,我正好跟女儿在一起住些日子,享受一下天伦之乐。等过段日子她出嫁了,我这当父亲的想过去跟女儿住,恐怕都不能咯!”
叶敬淳忙道:“逸风跟锦姑娘成婚,我们府上便是锦先生的家了,那边自然会收拾出上等的院子给锦先生预备着,锦先生想什么时候去看女儿,就什么时候去看。若是得闲,就在那边住下来,咱们老哥俩正好喝酒下棋,岂不乐乎?”
这几个老家伙在这里商议着儿女的婚事,而叶逸风那边哥儿几个却在紧锣密鼓的张罗另一件事。
杜玉昭的身体好了大半儿,已经可以在别院里走动。叶逸风晚上回锦园去,白天只在杜家别院这边。
别院的书房里,叶逸风坐在书案之后,杜玉昭和欧阳铄则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中间的小高几上放着两盏香茶,哥儿几个都没心思去品。
欧阳铄先沉不住气,问道:“大哥,这事儿能成么?”
杜玉昭轻声笑道:“凭我们的实力,去挤兑一个小小的绸缎铺子,还用得着质疑么?小四,你真是太没出息了。”
欧阳铄摇头说道:“问题是你们这回并不是正常的挤兑啊,这要是出了人命,可就不好办了。”
叶逸风冷冷的笑:“出了人命自有人去偿命,关我们什么事儿?他们不顾一切的敛财,都不计后果了,咱们还犯得着发善心当好人么?”
杜玉昭邪气的笑着,身子微微后仰:“哥,咱们可是很久没折腾谁了,这几年兄弟们跟着你都变懒了。你看看小四那点儿出息就知道了。你这回终于要出一把狠手,我真是很期待后面的结果呀!”
叶逸风淡淡的笑:“他们的背后还有七王爷,老二,你必须把这个外援给我想办法堵在外边。到时候不能让他伸进手来。我们才好关门打狗。”
杜玉昭笑得更邪气,满不在乎的说道:“哥你放心,这点小事儿我略微动动手指头,就办成了。我期待着看你那边的好戏。”
叶逸风笑得更开,欧阳铄却看得心惊肉跳——好像大哥每次这样笑,都会有大片人跟着倒霉啊。
胡青海这几日都很忙,忙着接待叶家那些退了股金的人拿着钱过来锦衣华裳入股。龚夫人派了四个账房过来监管账目,显然对此事也十分的上心。
可叶家人素来也不是那么好缠的,尤其是叶敬浚这样的小人。
那日,叶敬浚被欧阳铄抽了两个耳光被叶敬源赶了出去,后来只拿到了自己应有的那份股,并没有额外的一千两银子拿。他找叶敬源闹过了,但叶敬源不怕他,说如果他再闹,自有办法让他好看。
叶敬浚仔细地琢磨了琢磨,自己比银子比不过叶敬源,比权势也比不过他。只好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了。于是他把这份仇恨记在心里,转身便去找胡青海了。
之前龚夫人放出话来,那些先在叶敬源那里退股的人,来锦衣华裳这边入股的话,可以额外多得五百两银子。然这话儿只是从某些奴才的嘴里传出来的,当这些人真的拿着钱过来入股儿时,五百两银子成了子虚乌有。
其实不是胡青海故意赖账,实在是最近的绸缎忽然涨价,他们原本计划进货的银子不够使了。可快过年了,宫里之前定下的绫罗绸缎却不能少,没有办法,胡青海只好把之前储备好的银子拿出来去进货。可不止什么原因,之前给他们供货的江南那些绸缎作坊里的货却都被人定出去了。整个江南沿秦淮河两岸上千家绸缎作坊里,居然找不出五百匹绸缎来!
于是胡青海急了,只好拿了更多的银子去同行中调货,别的事情倒还罢了,若是耽误了宫里的用度,可是掉脑袋的大事儿,到了新年,宫里的娘娘们一个个人连新衣裳都穿不上的话,别说七王爷,恐怕诸位王爷都加起来,也保不住他这条狗命了。
银子是有了,叶敬浚那些人不管怎么说都有几个人拿了银子来入股,胡青海叫账房给他们打了五百两银子的欠条,并把他们的银子收进来折算成了股份,又立了契约拿去户部画押报备。
可是胡青海拿着几百万两的银子,也终究是没弄到几百匹绸缎。
终于,他明白过来这会儿是有人故意的整他了。
胡青海奔波了七八天的时间,终于四处碰壁从外边回来,一进门便无力的瘫软在椅子上。
店里的掌柜的亲自端着茶进来,瞧着他如死灰一样的脸色,陪着小心说道:“先生,先喝口茶吧。歇息一下,再想办法。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呀。”
胡青海抬手把掌柜的递上来的茶接过来,凑到嘴边还是没心思喝下去,抬手便把茶盏给丢去了地上,并郁闷的骂了一句:“我他妈的现如今就要叫尿给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