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进慈宁宫,萧清婉不置可否,只说知道了,又问道:“可有说选了谁做副统领?”来人道:“听闻是提拔了禁军衙门的一位偏将。”萧清婉点头道:“去查查他叫什么名姓,来历家世。”那人应命去了,直到晚间方才回来,一一报了,说道:“此人姓张,单名一个剑字,原是微末出身,武学升上来的,在禁军中有四五个年头了,没什么来历。只因他武艺精熟,为人又老成淳朴,很得司徒统领的信任,这才保荐了他来做副统领。”萧清婉笑道:“司徒仲是个破落子弟,提拔的也是这等微末出身的。”又问道:“他家中可还有什么人?”那人回道:“此人父母早亡,只余一个妹妹,去年也选入宫中。”萧清婉微笑道:“这倒是巧了,这姑娘如今在何处当差?”那人道:“因宫人众多,奴才又赶着来回太后娘娘的话,尚未查明白。”萧清婉点头道:“今日天晚了,待明儿查清楚了,一总来回哀家。”这人应下,看太后再无吩咐,便退了出去。
一夜无话。
自此之后,赢绵每逢下朝,必要往慈宁宫盘桓一番,一去便是三四个时辰,有时竟误了宫门下钥的时辰。出不得宫,便留宿于武英殿。宫中每逢四时八节,摆酒唱戏,萧清婉也必邀其前来赴宴,言谈笑语,毫不避忌。
因这二人年貌相当,往来又频,后宫前朝便有一起不得志的小人,嚼出些难听的闲话来,传扬的风风雨雨。赢绵面上不动声色,暗中却将朝里这一班人查出,示意党徒肆意罗织了些罪名,便将其等撤官罢职,流放发配。然而防人之口,甚于防川,他这般雷霆清肃,人虽不敢再议其非,背地里那疑惑反倒更笃定了几分。这话传至民间,更至不可收拾。以致后世那稗官野史竟弄出这等传言:萧后同时为襄亲王的二皇子赢绵有染,先帝本欲废太子,为二人侦知。二人弑君篡诏,强扶赢缊登基大宝。诸如此种谣言,遍传于世,不能消弭。
又因赢绵肆意栽派罪名,弄的满朝哗然,文臣之中甚是不满。然而赢绵正在志得意满,春风得意之际,哪里把这些文官的牢骚放在眼里。听得不耐烦时,便安下心思,定要狠狠再度发落几个位高之人,让这些人服了才肯罢休。
时日匆匆,白驹过隙,三年时光弹指而过。
转眼早又是初秋,这日清晨天上落了几点雨,到午后院中风清气和,萧清婉不曾午休,便命宫人抬了卧榻安放于后院合欢树下,坐了乘凉。
宫人晴雪上来倒茶伺候,萧清婉躺在榻上,瞧着她那窈窕身段在眼前晃动,不禁笑问道:“你到哀家身边,也将有三个年头了罢?”晴雪笑回道:“回太后,到下个月,奴婢来慈宁宫就满三年零四个月了。”萧清婉含笑道:“记得这样牢,可见是来的不耐烦了。哀家也不想把你们这些青春年少的姑娘一个个都拴在这囚牢里,只是你上头明月、青莺两个还没打发,也不好说你同春雨的事。”晴雪闻言,连忙跪了,仰首道:“娘娘误会了,能来服侍太后娘娘,是奴婢的大福。奴婢是要算着这有福的日子,唯恐记差了呢。”萧清婉笑道:“你这丫头倒是嘴甜,惯会哄人的。然而你那心事,却瞒不过哀家。你是看着哀家把红月调拨到了养心殿,你也心热,想到皇帝跟前去,是也不是?”
晴雪垂了头,低声道:“奴婢不敢有这等念头。”萧清婉叹道:“哀家知道你是个心高气傲的,总想着哪日挣上个妃子娘娘,也就扬眉吐气了。然而世人只说好吃果子,定要亲口尝了才知道那个滋味呢!皇帝心里是早有人的,这两年你也该看在眼里。不说那出身来历,便是她同皇帝青梅竹马的情分,便是你能争得过去么?图新鲜,同你好上两日,过后就将你抛开了,倒把你的终身都耽误了。前儿哀家打发你到南宫送东西,那些个太妃太嫔,你也看见了,那个收场可是好的?她们能熬到去那处,已是福大命大了,更不要说枉自送命的那些个了。哀家看你这丫头灵巧聪慧,这才出言点拨,你却不要不放在心上。再行出些不轨的事来,哀家可不饶的。”
晴雪闻言,情知是前回自己偷送香囊与皇帝一事已为太后侦知,她出言警示,令自己不要挡了李敏的道儿。她听出这弦外之音,又忆起往昔这太后做皇后时的雷霆手段,不觉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叩首道:“奴婢并无此意,娘娘恕罪!”
萧清婉笑道:“你既没这个心思,却又有什么罪了?罢了,起来罢,才下了雨,那地下泥,倒可惜了你新做的石榴裙了。”
正说话间,却见穆秋兰慌慌张张自前头过来。她腿脚不灵便,地下又才下过雨,险些滑了一跤。好容易行至榻前,萧清婉还不及问话,她便低声道:“娘娘,不好了,听闻摄政王在前朝同皇上吵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