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重忽然不见了,顾筝自然是十分的着急,可是里里外外的找了这么多地方,根本不见人影。顾筝开始着急了,可是偏偏又不好弄出什么大动静免得惊扰了顾卿她们。高義很清楚顾筝遇到顾重的事情就会心乱如麻,完全失去冷静和理智,免不得安慰她:“没事,神龙寨这么大,兴许他去了别的地方,你到处找找!别担心!”
顾筝怎么可能不担心!?他白日里才发过病,按照往常的经验来看,睡一觉醒过来,的确能让他平复下来,可是世事都没有绝对。顾筝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慌乱乱的。她指尖都开始发凉,有些不淡定的抓住高義的手:“对,不会有事的,我现在就去外面找!”
高義稳住她:“我和你一起!”
两人从房间里面出来,顾筝迈开步子就要往前冲,高義追上来拦住她:“你不要像个没头苍蝇似的,这样,你先在这里等一等,我去找几个人来,你也不想弄得你姐姐他们大晚上跟着着急是不是!?”
顾筝好像听进去了,又好像没有听进去,她讷讷的站在原地,指尖的凉意早已经侵染了整只手。高義握了握她的手,不敢再耽误,转身去找人过来。
顾筝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不由得抬起头望向四周。
天色已经暗了,神龙寨里面除了晚上守夜的关卡,其他地方并没有留灯的习惯……
关卡!?
对,从最上面的神龙寨依次往下,哪怕都是在一个大范围内,但是每一个寨子都有自己的关卡。顾重年纪已经大了,又是这样一个看不清楚路的晚上。他往下面走的可能性很小。就算真的往下走,也应该有守夜人察觉……
可是现在他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似的……那只有一种可能!
他是往山上走的!?
顾筝猛地抬起头望向那一片漆黑的方向——之前高義让他们迁移,一路上顾重都是认认真真走过的,如果是往山上走路的话,他一定是认得路的!顾筝觉得心里仿佛有一个漆黑的大洞,深不见底,好像那个黑色的洞里随时会冲出什么怪物一般,让她总是惴惴不安……
那一刻,她好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牵引一般,直直的就朝着之前他们往后山退去的方向走了过去。
高義之前给他们在后山找的那个位置十分的清幽,顾筝清楚地记得当天他们搬过去之后,顾重对那个地方竟然十分的喜欢,还搬了个小石头坐在门口,一会儿要给母亲写信,一会儿又痴痴地等着什么。如今这个时候,与母亲的忌日越发的临近,再加上顾重白日里犯病,种种的巧合重叠在一起,变成了顾筝心中无限扩大的恐惧和不安。
一定要找到他,一定要立刻找到他!
周围很安静,安静的她好像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下方的寨子里传来了人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而格外的清晰,顾筝回头看了一眼,竟然还有火把。可是她已经走远了,这时候去叫高義,不但会惊扰到已经熟睡的顾卿,说不定还会惊吓到来到这里的顾重。顾筝不想冒这个险。高義没看到她往下走,自然会知道她过来的,顾筝想了想,转身继续往山上走。
山里的夜景并不美,甚至每走一步都十分的艰难。顾筝,慢慢地计算路程,人也摸到了神龙寨后面的关卡。因为神龙寨背后就是一个陡峭山崖,相当于后面有一个天然保护,而要下山的路只有一条,高義安排的那个小木屋,后面就十分靠近悬崖,唯有侧面有一条小路可以通往山下以及各个寨子的入口。这还是高義之前和她下山带她走的那一条。而这条路因为隐蔽性强,也为了不让人注意到这条路线和地点,都是隐藏在山间,由山间林木做天然屏障的。可是一旦让人发现,说不定会是一个大患。
“唔……”
夜色之中,有一个痛苦的声音传了过来。而这个声音在进入顾筝的耳朵里的那一刻,让她浑身都是一僵……这个声音是……顾重!?
“爹!?爹?”顾筝的一颗心都到了喉咙口,她三步并作两步冲着那个声音凑过去,感知着那越来越近的痛苦声。
“爹!”顾筝心里一沉,将躺在地上的顾重托了起来,可是还没等她再有动作。一把寒刀静悄悄的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想要活命,就是想点闭嘴!”
顾筝背后一凉,这才发觉他们的周围竟然已经埋伏了好几个黑衣人。接下来的事情根本由不得顾筝来选择,之间那几个黑衣人三两下上来,将她与顾重分别捆住,又有一个人用一块布堵在她的鼻口。顾筝觉得脑子一麻,整个人都没有意识了……
……
夜凉如水,顾筝迷迷糊糊间,仿佛听到有人叫她。
那个人喊她:“阿涵?阿涵!?”
顾筝转醒过来,眼前的人也渐渐清晰起来。面前的女人目光柔软的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孩子一般。她的笑容还是与顾筝记忆中一样从容美好,仿佛有再大的事情,只要看到她的笑,就能变得格外的心安。
“母亲……”顾筝的眼泪倏地就下来了。她飞快的坐起,一把拉住面前的人:“你……这是梦吗?”
韩殷笑着点点她的鼻子:“混丫头,还没睡醒么。”她看了看一旁,只见三个丫鬟捧着托盘站在那里,衣裳鞋子都已经备好。一副等着她起床的样子。
“昨日被你爹爹罚了,还没消气么!?”韩殷浅笑着,让人把她的衣裳递了过来,亲自为她抖开:“这可是你父亲请了城中最好的师父为你做的衣裳,你藏在书房里面的图纸是不是这么画的?看看哪里有不好,稍后让人给你改一改。”
顾筝一脸茫然的看着面前漂亮的粉裙,又看看周围的摆设:“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韩殷点点她的脑袋:“你还是醒醒罢。”
顾筝是真的有点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梦。如果这是梦,是不是太美好了,也太真实了!?
韩殷将那件衣裳收了起来,转而让人从衣柜里拿来了另一件。顾筝看着那件被收起来的裙子:“为什么不穿那个!?”
韩殷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小傻瓜,煞有其事的摸摸她的头:“你是用腿罚跪还是用脑子?怎么奇奇怪怪的。那是你自己要在及笄之礼时候穿的衣裳,你当真现在就要穿!?”
顾筝忽然就想起来了。
是了。从前她偏爱粉裙,因为粉裙上绣的是母亲最喜欢的桃花,也是她最喜欢的。可是城中绣娘做出来的款式她总是觉得哪里差了点,最后直接自己设计了一款。因着想要给母亲一个惊喜,就藏在了书房里,却不料被父亲给翻了出来,他不动声色的直接将她的设计变作了成品。恰逢她因为二皇子的事情被父亲罚了,跪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几乎下不来床。
她那时候年纪小,不懂得什么权利纷争,更不懂得什么明哲保身。看着夏侯勤可怜,总觉得作为朋友为他送药并不是什么坏事。她伶牙俐齿,搬出朋友道义同窗之谊,倒把父亲辩的哑口无言。就在她以为自己胜了的时候,就这样被父亲强制镇压了。原本她打算七日之内都不要和父亲说话了,可是在一看到那裙子的时候,一颗少女心顿时就融化了。气呼呼得收了裙子,在母亲怀里腻歪,一个劲儿的说自己没错。
“你啊,初生牛犊,怎懂得外面的险恶。你父亲不是要你做无情无义之人,也不是要你真的见死不救,可是你想过没有,一旦顾家在圣上眼中越受重视,那么顾家对二皇子的照顾,极有可能变成一种倾向,这种倾向也许并不会给二皇子带来福音,反而会让他遇到更多想都想不到的意外和危险。你只顾着一时冲动做出这些事情,若是你父亲不制止你,让你再这么无所顾忌的‘帮人’,待到二皇子与他母妃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有你后悔的时候!”
有些事情,在父亲这里只有严厉的责罚,只有到了母亲这里,才会被耐心的抽丝剥茧,让她在天真的年纪里渐渐地懂事。
“你父亲若真的不疼爱你,何必在心疼你跪了一个晚上之后,又拿着裙子来哄你开心!”
那时候,她赌气趴在床上不肯起来,哼哼道:“父亲所有的温柔耐心都用在母亲身上了,他哪有那样的耐心对待涵儿!只晓得搬家规,母亲你怎么就瞧上父亲了!”
“瞧上你父亲,让你很丢人么!?”一个沉沉的声音传了进来,她一惊,嗖的一下把脑袋钻进被窝里。
……
“阿涵!?阿涵!”韩殷猛地拧了她的脸,顾筝这才惊醒过来:“娘……”
韩殷笑看着她:“怎么傻呼呼的,快些梳洗,赏花的时候到了。”
顾筝的鼻子忽然就酸楚起来,如果这是梦,她真的不想醒过来。见到顾筝红了眼睛,韩殷极其意外,她的女儿并不是一个好哭包,怎的这一次就变得这样娇气了!?
见顾筝是真的要掉眼泪了,韩殷也无措了:“怎么了?是不是昨晚受了风寒今天不舒服!?”
没等顾筝开口,闺房门口俨然已经站了一个高大的男人。他手里端着一只白玉小碗,缓步走了进来。韩殷见到他,像是见到救星一般:“说哭就哭起来了,叫人好气又好笑。”
男人俊美一蹙,将药碗递给了韩殷,韩殷顺势起身,将位置让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