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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一力降十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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鄢郡是个不错地方,有山有水,但是山不高也不陡,水不深也不急。除此之外便是一片平原,只要风调雨顺,一定丰产丰收。如果风不调雨不顺,也能基本保持温饱。并且,就有文字可考历史记录来看,本地风调雨顺时间占了绝大多数。基本上,农业社会所有京城地选址时候都会优先选择把京城放这样地方附近,为就是一个稳固。

此地风水如此之好,物产,至少是粮食产量能够保证,人口自然也就多。按制,每万户可设一县,鄢郡辖下已有七县,人口却十万户以上。全国十余州,每州辖下郡多则十余个、少则五、六个,全国户口加起来也不过才近千万户,人口几千万而已。

适应农耕地方,文明史总是比较长,也因为造就了一些世家。祁氏正是其中之一。除了祁氏这样全国都有名世家之外,还有本郡、本州望族,什么陈、王、朱、张,虽比不得蒋氏、顾氏,这郡里也颇能横着走了。

算起来鄢郡也是人杰地灵,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李神策说,包括祁氏内,中低级官吏出了一大堆,就是没什么人能进入高层,真是可惜了此地邻近京城地理位置了。直到出了个祁高,这位“奇难搞”老先生,就是如今鄢郡太上皇。

与所有地方一样,世家与朝廷一样深入人心,世家出身官员来了,多少还好说话一点,但是也要有部分妥协。非世家出身官员来了,如果有闻名天下好名声,也许能过得轻松一点。如果出身不高,还没啥特别能拿得出手,别问了,等抽吧!

什么?你说你“有干才”?亲娘哎~哪里来小天真被放出来了?!越“有干才”才要倒霉好吗?

考察一个地方官员是不是称职,看是租赋、人口、案件等指标。想收够或者超额完成租赋,一个很重要手段就是“括隐”,把被世家兼并且隐瞒土地人口给查出来。啧,就这一条儿,这不是掐着人家脖子让人把吃到嘴里再吐出来么?所以,越有干才越倒霉。世家肯定会跟这些人对着干,如果都是世家出身,大家心照不宣,沾成谅解,那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如果来了个不是本阶层人,想从世家这里占到便宜,那可是难上加难,多少人本来名声好、学问好、做事也用功,就是掉进这烂泥潭里,后轻则一蹶不振,重则身败名裂!

当然,也有强硬派官员,管你什么世家不世家,拉出来打个烂羊头!该括括,该罚罚,这样够爽了吧?

小天真变成大天真了,依旧天真!

你能一地当多少年郡守?你走了,他们照样!很多地方都搞拉锯战,哪怕是先帝那样老无赖和郑靖业这样老狐狸,都拿这种情况没有办法。

甚而至于,你不走,他们能把你弄走,挖坑你不跳是吧?设障碍你拆了是吧?人家到朝中一活动,不用诬告什么,直接从中枢把你给调走。世家依旧扎根本地。哪怕调不走,你郡守还得人手干活呢!这些人难道都跟你一直刚正不阿?走好吧你!

以上,是情况简介,具体难题,还要等官上任池郡守自己去感受。

纵然知道鄢郡世家势力比较强大,即使已经做好了被刁难心理准备,看到这样一出“空城计”,也让人脑袋跟着一阵空白。

门吏们倒是老实,你推我、我推你,推出了个打头,看着衣服也比别人整齐些,上前打了个拱:“诸位郎君,这里是府衙,旧府君已经卸任,府君还没到任,有什么事儿,可是办不了啦~”

郑德俭与朱震两骑上前,一看这个样子就一肚子气,郑德俭相府嫡孙,侯府外孙,京中所见人家,哪家门子是般无赖?要不是记得他家还算有家教,早一鞭子抽过去了。朱震他爹是御史,品级不高,但是要求很高——不能你前面弹别人无礼,后面有人弹你家也很邋遢。

两人都只有十来岁,郑德俭年纪比郑琰还要小,根本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能控制住自己行为就不错了,强压着怒气脸都憋红了。朱震比郑德俭要大上两岁,自制力略强,提马上前,扬鞭道:“本郡池府君与韩国夫人车驾临衙,尔等还不开中门迎接?!”

门吏眼睛多毒啊?一看这两人衣着打扮,就知道他们身份不低。其实池氏夫妇这一行浩浩荡荡,前后首尾相连大车足有几十辆,马一天路他们走了五天,鄢郡早就收到了消息了,这边儿车驾进了城,早就有好事人跑过来告诉门吏了。

门吏脸上堆笑:“不是小人为难郎君,这……也不能谁过来说自己是府君,咱们就客客气气请他进衙做主人吧?没有印信,我们是不能让。”

郑德俭怒道:“却才入城已是核验过!你这刁才,又来饶舌!”差点没策马上前把人踩成肉泥。

门吏作惊恐状:“郎君莫凶!小人没见过世面,害怕!”

郑德俭又羞又恼,年轻人,跟着姑父姑母出来也是想显显能耐,一路还算顺利,到了地头上被为难了,偏偏又想不出什么好解决办法。心中憋屈得简直无以复加,怪不得大郎。

一来一往对话,整个队伍都陆续停了衙前街上,并条街都塞满了,队伍尾巴才刚进城门。池脩之见队伍停住,也不见回话,派叶文去打听。

叶文亦乘一马,嘀嘀哒哒地凑上前去,见两个小郎君都红着脸,马前一个一脸坏人像老油条坏笑,便问郑德俭:“小郎君,这……”

郑德俭冷道:“这一位不是官居何职官人,要查府君印信呢!”话一出口又后悔了,尼玛!刚才拌嘴我怎么就想不起这一句呢?

门吏又作惊恐状了:“小郎君,话可不是这么说!纵使小人一介贱役,也不敢置疑府君,只是……咱不是没见过府君么?”

叶文少年心性,直接给他顶了回来:“想见府君?也得看府君乐不乐意!旧府君不,难道要让做交接?去找这衙里能作主交接人来!”

门吏笑道:“哎呀,今天真是不巧,非但前府君不,连着典签、主簿都带走了,只留一个功曹,可今天是祁老夫人寿日,她老人家是王功曹姑祖母,王功曹贺寿去了。你们来得可真不巧,哪怕早两天来呢?”

叶文磨牙,虽然也是少年,毕竟身份低、见过人生百态也多,没像郑、朱二人那样怒,只说:“那你留得可真是巧了。”说完也不理门吏,调转马头去回池脩之了。

老门吏听了叶文这话,有点儿琢磨不透,一哂之下,也就不再琢磨了。他听说过这任府君是个什么人,自然也知道韩国夫人,知道郑靖业大名。但是,宰相女婿又怎么样?哪怕是宰相亲至,也要守规矩不是?以前肯合作郡守,不是都走得舒舒服服?不合作郡守,那日子要多焦头烂额有多焦头烂额。

叶文跑到池脩之跟前,把老门吏话一字不漏地学给池脩之听了。他声音脆,记忆又好,还颇有模仿天赋,把门吏口气学了个七七八八。池脩之勒马郑琰车前听着,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郑琰也听到了叶文汇报,也是一抹冷笑。她早觉得不对劲了,池脩之入城是骑马,结果围观人并不很多不说,也少了大姑娘小媳妇儿尖叫兼暗器群攻,这真是一件奇怪事情。要知道那是池脩之,没道理京城被围殴,到了鄢郡就被郡嘲!原来这有钱这时节弄多余果子来砸人,大半去了祁家!啧!剩下这些是看热闹居多,顾不上审美了吧?

衙门还清空了!什么人手都不给,不让开展工作?

池脩之对叶文道:“知道了,你去看着两位小郎君,不要与小人作口舌之争自降身份。”

池脩之转马到了郑琰车前:“娘子,我可要做一回坏人了。”

“啧,咱们已经是了。”郑琰撩起车窗,对池脩之扮了个鬼脸儿。

池脩之一笑:“我这是要明火执仗呢,等会儿有人要喊着有盗匪攻打衙门,你们不要惊慌才是。”

“我个土匪头子,怕什么?”一使眼色,“我带着娘子军呢!”

“这却不是要娘子军,倒是娘子护卫甲士,借我一用。”

“你还跟我客气上了?”

小夫妻调笑两句,然后便发令,车队集中,仆役把行李马车护中间,女子特工队们围着郑琰车护好。郑德俭与朱震被叫到了一边,一品国夫人护卫被调了上来,整整两百人铁甲护卫啊,全副武装!

就特么这么开了上来!碾压,绝对碾压,如入无人之境,虽然衙内确实也没什么人。须知郑靖业是要锻炼女婿不假,却不肯让女儿受惊,选派都是精干军士,带队是于元济某任警卫员,战斗力杠杠。

几个门吏还没来得及跑,就被撂倒,一条绳捆得倒个蚕茧,嘴巴里还塞了抹布。

郡衙就这么被攻占了!

看热闹人群里马上有人悄悄转身,飞奔着去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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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家确实是开寿宴,总不能让他们因为一个郡守到任就生日宴也不开了,什么事也不做了,专等着巴结讨好吧?这不是世家作风!

小探子是接触不到祁高,须得一层一层地往上报。祁高正与妻子王氏接受一家上下拜贺,他第三子祁耒一脸惊怒地走了过来。祁高看着儿子表情,微皱了一下眉头,难道有什么事发生?不能够啊!今天大事情,大概就是老婆过生日了,如果说还有一件,就是池脩之到任了,难道是因为这件事?

不是祁高故意瞧不起池脩之,这货订《氏族志》真是让人想把他剁成肉泥再踩上一万脚!还有,阿谀奉承,真跟他那个奸臣岳父有得一拼!还有,一个从来没有出镇过地方毛头小子,一下子做上郡郡守,他撑得起来架子么?绝对是裙带了!必须!京兆池氏,放到几十年前还算不错,现到了他手上,什么光彩都丢了,真是不孝子孙!祁高瞧不起他!

祁高确实是故意,他也没有别办法啊,一般情况下,郡守到任,都要来拜见他,连带,郡守娘子也要拜见一下王氏,这个时候,祁高就可以拿着高姿态来试探一下郡守,一般识趣头一次见面就服了软了。

可郑琰这丫头她坑爹啊!不以地,是她爹太坑人了,宰相闺女,你敢不敢封得低一点啊?一弄弄个国夫人,池脩之敢来,郑琰也就敢来,祁高敢为难池脩之,郑琰会做什么,那就真说不好了。反正,祁高印象里,郑靖业从来都是一个不肯吃亏主儿。

好吧,以往招儿不能使了,那换一招,我让你无人可用!正好,上任郡守这回是平调,调到另一地作郡守,祁高只要暗示一下,他就把手上能用人统统带走了,留下一个王功曹,还是自家亲戚。功曹主管人事不管账,把以前账本儿往池脩之面前一堆,让他自己去整账吧。如果池脩之要举荐人,人来了,功曹也管得着。

当然,下马威是必不可少。以祁高之清高,以世家之传统,断没有送上门去开欢迎会道理。就算没有这场生日会,祁高也会找别什么借口,把人都带走。不但是功曹这个仅剩官员,还有郡衙所县县令等等都拉了来。

池脩之来得好巧不巧,就王氏生日当天。车队还没进门,昨天还五十里外驿站时候他就得到消息了。祁高稳坐钓鱼台,他等着池脩之他老婆生日当天刚到任,行李也没卸,就巴巴地带着老婆来祝寿!

大庭广众之下,有种你闹场!敢闹场我就上表参你!

祁高很得意,开春了,虽然还有倒春寒,但是田地里已经开始耕作了。按照规定,这个时候各级衙门都要体恤民力,本该服徭役民众这时候就要回家去耕作。百姓徭役,一部分是做些农田水利之类公共工程,另一部分就是官衙当差。当然,官衙里也专门有“吏”,只是数量并不多,需服役民众作补充。“吏”另入籍册,算是另类贱籍,但是就像宦官一样,地位低,接触人却有权利,形成了一种畸形生存生态,寻常小吏,士绅也不会没事胡乱招惹。

前任郡守一走,王功曹就故意让服役人都回家了。池脩之他就算是想卸行李都没人,不得过来走这一遭,他还能怎么办?

祁耒附祁高耳朵上道:“阿爹,这个池脩之是个光棍儿,他……直接令铁甲卫士冲了门,把门吏都给抓了,他人现已经入了郡衙了,”顿了一顿,“他们夫妇,至少带了上百奴婢,还有几百卫士。”

祁高裂了。

祁耒小心地搀着祁高胳膊:“阿爹?”他自己都胡子花白了,他爹年纪也大了,生怕他爹一时气出个好歹来,喜事变丧事什么,简直太虐了。

祁高摆摆手:“你们随我来。”

祁高三个儿子,祁耜、祁耕、祁耒都跟了到一处小厅坐下。祁耜、祁耕早知池脩之之事,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难道出了什么意外?祁高年纪已经很大了,说话也慢慢悠悠,不是装x,是真不起来。上了年纪人就是这样,你看他过马路,车来了也不躲,以为他是镇定,实际上是反应迟钝,脑子里想躲,身手已经跟不上了。

“三郎,说吧。”看,遇到要紧事情,说话也量简洁了。

祁耒对他大哥、二哥一颔道,才道:“池脩之入城了,郡衙那里被拦了驾,功曹咱们家,无人与他交接,他又不肯把印信交与门吏验看。他也没有使人过来请见,或请功曹回衙,他,”祁耒白着一张脸,不知道是怒是怕,“居然拿着护卫冲进了衙里。”后续什么验明正身之类把戏完全用不上了,池脩之行动告诉他们,谁作弄他,他就简单粗暴地弄死谁。

祁耜道:“他哪里来这些人?私仆?”脸上显出怒色来,“国家自有制度,他怎么能阴蓄死士?”

祁耒道:“真是阴蓄死士就好了!那是韩国夫人卫士。”

祁耜恨恨一道:“区区宰相女,血脉既不贵,于国又无功,年刚及笄,先拜女侍中,后为国夫人。这些人这是要祸乱国家!”

祁高慢慢悠悠地道:“听三郎说完。”

祁耒道:“几个门吏也让他给捆进衙里去了,接着可能就要审他们了。”

祁耕笑道:“就为这个?他能审出什么来呢?就算门吏说了,又能奈我何?隐田隐户?以前没人干过吗?结果如何?除此之外,我祁氏为一郡之望,积数百年之威德,民心乐往,他纵为郡守,也不能仗势欺人吧?他还能做什么呢?要我说,他若是个聪明人,就该早点认清了形势,先把衙司缺员补齐了,再征发民役把衙门给理起来好。”

祁耒被他哥给说得笑了,补充道:“他若是个聪明人,就该丢下行李登门访贤,否则这衙司缺员他都补不齐呢——初来乍到,他识得谁愚谁贤?”

一席话说得父兄都笑了。

祁高还是敛了笑容:“这一回不同以往,池某人不足为虑,他京兆池氏,哼,这世上还有京兆池氏么?子孙不肖,连累祖宗!”骂了一会儿池脩之,又接着说,“他到底是韩国夫人丈夫,品级高于我等,郑氏起于微末,不通礼法之人,这世间缺贤才却是不缺悍妇。被个无知妇人发作了,大家都要颜面无存。”

三子一齐肃容称是,绝对等级压制面前,他们心情也没有办法轻松起来。尤其,这个女人不是空有头衔,她还有武装力量。

祁耜向祁高请示:“阿爹,眼下咱们要怎么做?按兵不动么?儿只恐,有些贪图功名小人会向郡守投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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