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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广州人来说,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最大的改变是什么?
恐怕就是那位新任的广东巡抚将衙门从肇庆搬到了广州,那头上留着汉式乌纱,穿着红色汉式正二品官袍的巡抚大人,让广州的百姓在两百零四年后,终于重见了汉官威仪,但冲击最大的并非是新的“剪辫易服”,毕竟对于民间多年来盛行天地会以及洪门,曾一度号称洪兵数百万的广东来说,这“汉官威仪”反倒是极得民心,甚至相比于湖广,广东的士绅百姓反倒更对那传说中的“前朝遗脉”更是推崇。
但改朝换代并非没有给广东人带来冲击,相比于相对宽松的可汉可西的“剪辫易服”,真正的冲击却在其它地方,尤其是在省城广州,那位巡抚大人带来的冲击却远超出他们的想象,其中影响最大的便是禁烟。
与十几年前的林则徐的禁烟不同,其禁烟并未苛问洋人,而是一面于珠江口加强巡逻,严查走私,但凡走私烟土者,非但对其课以重罚,令其倾家荡产,更处于终身苦役,发往徐闻盐场或南岭修筑山路,即便是水手,亦被罚于十至二十年苦役,罚入北郊嘉和黄边的煤矿中挖煤。一面与陆上严禁售烟,烟馆查禁、馆主课以重罚,抄没家产,即使是吸食烟土的烟客,亦要服以苦役戒除烟瘾。
总之,这位李大人的禁烟之兴,甚至相比当年林则徐更甚上数分,但因其未曾触及洋人,倒也未曾若及洋人抗议,当然除去公布领海,限令其鸦-片趸船撤出零丁洋,而曾惹得洋人抗议之外,似乎洋人倒也能接受其禁烟。
毕竟,即便是十几年前的那一仗,鸦-片并没有合法化,一直是走私货。现在不过是查禁更为严厉,甚至于十三行的那些洋商商行之中,更有人认为,这种查禁会导致鸦-片价格上涨,将会更有利于其进行贸易,这些洋商一面通过领事抗议中国划定领海过宽,另一面又固执的将鸦-片趸船泊于零丁洋,似乎是在试探着新政府的底线以及维护领海的决心。
一切并未出乎他们的意料,那位李大人似乎并没有决心驱逐零丁洋上的趸船。对于中国官员的了解,使得各国鸦-片商人们更认为这是其新官上任的“三把火”,自然对其禁烟也就是静观其变了。
实际上,大家都在静观其变,其中自然也包括曾经被称之为“天子南库”的十三行。虽说现如今这十三行已经大不如往昔,五口通商后广州进出口便一落千丈,因为与《南京条约》和《虎门条约》内容抵触,广东十三行被清政府解散,十三行商人失去了组织和“官商“的地位,剩下的只有两种选择:一是以普通商人身份继续在商海打拼;二是从此离开商界,另谋高就。大多数行不看好广东未来的外贸前景,纷纷自愿歇业。此时,还在仍然活跃的十三行旧商,只剩下了伍崇曜与吴天垣两家。他们同样也以观望着。
他们一面观望着这“大汉都督府”能否长久,一面观望着督府会如何处置他们这些人,尤其是对于伍崇曜来说,更是如此,毕竟去年他还曾受总督大人所派,为官府雇募红单船二十艘,用于清剿太平军,现在这义军夺了广州,他又如何能不心虚,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在叶名琛“降贼”后,立即游说行商拿出了二百万两用于“****”,这“****”是假,实际上是为了“赎罪”。
那银子官府自然是笑纳了,而现在新巡抚上任,对于伍崇曜来说,他每日最担心的最期待的便是同一件事——巡抚大人何时召见。
两手捧着一盏新沏的铁观音,置身于书房中的伍崇曜面上全是满面的愁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叹息。
“良辅,你还在想着那件事?”
听着这声叹息,吴天垣反问道。
“能不担心吗?”
伍崇曜点点头。
“按照往日的规矩,这新官上任了,按道理咱们寻着规矩送去的五万两行脚钱,他也受了,可应该派人通知咱们,可直到现在,他却是连个面也不给咱们见,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伍崇曜口中的他自然就是那位巡抚李大人,这巡抚上任已经足有半个月了,可却连面也不给他们见,他又如何能不担心。
“良辅,你说,这姓李的该不会拿咱们开刀吧!”
吴天垣有此紧张的说道。
“现在行商早就是名存实亡,就那么点家底,这些年也都给折腾个差不多了,他叶名琛让咱们报效,咱们可都是从硬挤出银子报效,若是填不满那些人的胃口,这,这可如何是好?”
“应该不会!”
摇摇头伍崇曜放下手中的茶杯。
“老兄,小弟同湖南、湖南的商人打听过,那汉督虽说起于草莽,可却是一个明事理之人,非但从未曾勒榨商民,反倒鼓励商民经商,按道理,应该不会拿咱们怎么样,即使是当年……那也是迫不得已,再说,咱们不也捐助军需二百万两了吗?”
话虽这么说,可伍崇曜的心里却没什么底气,从官府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官府是什么样子,他总有所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