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听这话罢了,听了王氏更添憎恶,蹙眉道:“婉娘素来温婉贤淑,我只当她是个贤惠老实的,不想肚子里也是弯弯道道!她好体面虚荣,莫非以为这种事儿就能长久瞒的下去?若是个真老实的,早该同我回明白了,哪儿会有今日这事!这可倒好了!看守仓库居然还监守自盗,若是个不相干的,只怕掌柜们早就扭送官府去了,他还好意思上门求情,这脸可真大!”
想起刚才他那一副卑躬屈膝的奴才样,王氏更觉腻歪。
“姨妈!您快别这么说!到底是姐姐的娘家亲人!”顾芳姿忙一旁相劝,顿了顿又低声道:“姐姐侍奉姨妈尽心,照顾大表哥也周到,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姨妈多少也得给姐姐留一点脸面呀!”
王氏长叹一声,心中的火气没来由的消减了许多,她握着顾芳姿的手叹道:“芳儿你啊,总是这么会为人着想!婉娘这么对你,你待她仍一片赤诚,真正难得!唉,婉娘要是有你这般的心胸,你和凤举的事儿也不会僵持至今——”王氏自悔失言不该在这时候提起这事,便咳了一声不再作声。
顾芳姿勉强一笑,“姨妈,没有关系的,我可以等!真的!总有一天,大表哥和姐姐会看到我的心意的!”
“委屈你了!”王氏轻叹,望着顾芳姿目光更增怜悯。这件事,王氏自己也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矛盾,一边是儿子,一边是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外甥女儿,两人都同样的坚持不肯退让,最为难的反而是她。
“姨妈,一会儿大表哥和姐姐没准就来了,我,我看我还是避一避吧!我怕姐姐会误会……”顾芳姿忽然说道。
王氏却有些不以为然,觉得未必如此,但顾芳姿如今的身份很尴尬,如果桑婉真的对她起了什么疑心,未免平白多生事端,避开也有避开的好处,便点了点头。
“姨妈,等会儿您千万好好的同姐姐说这事儿,别急,更别生气!说句不该说的,为那样一个人闹得婆媳生了别扭,不值得!”顾芳姿一笑朝暖阁中走去,忽然又回头笑道。
“好了,我知道了!”王氏朝她嗔了一眼笑道。
再说这两日商号中盘点,时凤举并没有过去。时家规矩是各家店铺行号每个月由各自负责的掌柜盘点,每两个月则由上层的大掌柜们统一盘点,这每个季度所有的生意盘点都会汇总到他面前来。那每月、每两月的盘点,除了特别重要的他会过目细看,余者不过抽查一二。
这日天气正好,早饭后时凤举便陪着桑婉在花园中散步,二人来至湖畔,望见满湖盛开半盛的荷花和碧翠盈盈的荷叶忍不住动了兴致,便命船娘划了船来,登船游湖赏花。
两人兴致正浓时,长欢忽然寻了来,说是商号里有急事请大少爷马上过去一趟。时凤举听毕自然不会推辞,当下二人回了宁园,桑婉伺候他更衣送他出去,自己便在屋中闲坐。
时凤举走没多久,王氏那边就打发人来请她过去。桑婉哪里想得到时凤举出府和她去婆婆跟前其实为的是一件事情,略略收拾一番连忙过去。
进了正厅,桑婉才发现气氛似乎有点异样,王氏的身边,只有姜嬷嬷一个人伺候,秀春等一众丫头皆退避在外。而看王氏的神色,虽然平静,桑婉却敏锐的感觉到了一种隐忍的平静,至于姜嬷嬷,垂着眸双手松松交叠在身前,并没有看她一眼。
桑婉忙上前见礼,陪笑道:“不知娘唤儿媳前来有何吩咐。”
王氏深深吸了口气,淡淡笑道:“没事儿就不能叫你过来说说话了?坐吧!”
“儿媳没有这个意思,能陪娘解闷,是儿媳的福气!”桑婉忙陪笑,答应一声坐在下首。
王氏这人本就不太会拐弯抹角的东西,想了想,便道:“你娘家可是还有个亲叔叔、亲婶婶?”
桑婉听她提起这个心中一紧,暗暗留了神,点头笑道:“是。”
“那就是你的长辈了!”王氏又笑道:“若是我急得没错,他们好像从来没来过咱们家吧?什么时候请了来,我也见一见!”
“娘怎么——好好的想起这事儿来了?”桑婉笑着问道。
王氏见她不正面回答自己的话,反倒问起自己来,这一是不敬、二是心虚,脸色顿时就变了变,不悦道:“我问你话你倒反问起我来了!我今儿忽然想到这事,都是亲戚,却从未见过面,这哪儿行?有那不知道的,还当我们时家看不起人呢!”
桑婉自然不会相信王氏是忽然想到这事儿,她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有一点猜个八九不离十,那就是此事八成跟顾芳姿有关。
桑婉脸上顿时也微微僵了下来,垂眸不语。
王氏见她到了这个时候虚荣心还在作祟、还死要面子不肯跟自己实话实说不由大为恼火,正要发作,却见桑婉抬起头说道:“娘既这么说,回头我派人去接二叔、二婶来府便是!只是,二叔、二婶若有什么失礼之处,还请娘莫要放在心上。”
桑婉心中暗叹,王氏既然都这么说了,料想这事儿再隐瞒也隐瞒不了多久,倒不如痛快说了便是。
王氏见她这么说心中略略痛快了两分,又笑道:“这话好笑!你一个晚辈,怎能如此说自己叔婶的不是?婉娘啊,这可不是该你说的话!他们来了是客,我们不失礼叫人看了笑话就万幸了,怎么反倒竟是他们失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