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年轻轻守寡,把他们几个孩子拉扯大不容易,可阿娘再不容易,他也不能为了这份愚孝害了自家的几个亲骨肉。
这一次阿娘能想着卖浅丫,下回说不定就能要卖冬丫和秋丫。浅丫是个主意大的,这次没让阿娘得逞,那下一次呢?他们家只是想要好好地过日子,可不想整日防着阿娘算计。
姜方蹲在墙跟底下闷头不语,他就想不明白了,曾经他是阿娘最疼爱和自豪的孩子,每当阿娘提起他都是满眼得意,怎么只因为他的腿瘸了,不能让阿娘再做那诰命夫人的美梦,梦醒了,他就连路边的野草也不如了?
若说夏氏的病拖累了他们一家,可若不是阿娘狠心折磨,在他的腿伤了之后,姜老太大冬天逼着刚生完冬丫不久,身子还很虚弱的夏氏在院子里用冰凉刺骨的井水洗全家人的衣服,没日没夜地把她当牛做马地使唤,起早贪黑磨豆子做豆腐,夏氏又如何会累坏了身子?
看来他真是错了,错在不该因为愚孝而带累了家人,他那个娘根本就是没有心的吧!
姜方在院子里蹲了很久,姜云浅也不过去劝,有些事还得等他自己想清楚,姜老太太再不好也是他的亲娘,他自己觉着姜老太不好可以,若是因别人的埋怨而认为姜老太不好了,等什么时候再看姜老太不容易了,心疼了,她可不想成为姜方迁怒的对象。
同时也让几个弟弟妹妹都在屋子里玩,虽然一桌子的东西都被姜老太给掀了,但好多都没有沾上泥的姜云浅带着姜云冬都拣了起来,就是沾上泥的也都用水洗过。
家里以往糙米都吃不饱,像这样只是沾些泥的真心不嫌弃。
而且,姜云浅也是有意让姜方看看,孩子们被他们的阿奶给欺负到了什么程度,已经在拣被他们阿奶掀到地上的东西吃了,往后就是真对姜老太有什么不敬,姜方多少也会偏袒他们一些了。
姜云冬眼珠一直转着,不时朝姜云浅挤挤眼睛,虽然她才七岁,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的嘴是不太严,可她的心眼多啊。
从前怎么不见二姐对阿奶那么热情?可不是有心要挑起阿奶的怒火?如今阿奶虽然把桌子掀了,他们吃肉和饺子还要从地上拣起来吃,可同样阿爹跟阿奶发火了不是?对于已经对阿爹的愚孝不报什么期待的他们来说,有什么比阿爹不一门心思只顾着阿奶更让她愉悦的?
只要阿爹往后不再有什么好的都往阿奶那里送,她宁愿再多吃几顿从地上拣起来的食物呢,再说了,从地上拣起来的又如何?洗净了也是肉,味道也没什么不一样,总比没有吃好吧。
几个小的分着卤味和饺子,还不忘给阿娘也送去一碗,本来看阿娘之前哭着跑回屋子,姜云浅和姜云冬还怕阿娘气坏了身子,结果到了屋子里,看到夏氏朝她们笑得无比温柔,完全不见半分难过,两个小丫头对视一眼,其实阿娘之前也是故意哭给阿爹看的吧?她怎么就会认为阿娘完全没有什么心计呢?
从前夏氏在姜云浅的心里就是懦弱胆小,被阿奶欺负了只能自己闷在心里,经过这回姜云浅也算是对夏氏有了新的看法。
娘几个在屋子里吃着,谁也没有想去外面喊姜方进来一起吃,只是东西准备的实在是多,娘几个敞开了吃也吃不完,最后还是收到厨房里留着下顿再吃。
吃的没有损失,唯一损失的就是一桌子碗盘,家里本来就穷,碗盘也就刚刚好,还都是用了好多年,本来就有些已经豁口了。
今儿菜多饺子多碗盘大多拿出来用了,被姜老太这么一掀桌子,大半的都掉到地上摔碎了,就是几个没摔碎的也好不到哪里,看来明儿还得去镇上杂货铺买些碗盘回来用了。
夏氏看着碗盘直心疼,这又要不少钱,家里本来就穷,浅丫这些日子采药倒是有些收入,虽然她不知道能有多少,可想也知道不会很多。
昨儿又是买棉布棉花,又是给他们夫妻俩抓药,还买了这许多吃的,恐怕也剩不下什么,往后日子还要过下去,哪里不需要钱啊?
夏氏瞅着碎碗开始犯愁,姜云浅一看就明白她在愁什么,想到夏氏也不像从前她想像的那样什么事都听姜方的,便过来抱住夏氏的腰,悄声道:“阿娘你别管了,我手上还有些银子,上次王老太过来谢我救王南时给了我二十两银子,咱们现在也算是有钱人了。”
夏氏听了吓了一跳,她真没想到王老太竟然如此大方,可虽然姜云浅救了王南一命,但这银子是不是给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