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视作朝廷心腹之患的倭寇,冠以倭名,其主体,居然是大明子民?
朱纨和孙挺一时间无法接受这种消息,朱纨更是一拍桌子站起身子,对着郑光严肃道:“平之,此话可当真?此事牵扯到千千万万人的性命,万万不可胡言乱语!”
郑光微微叹口气,面色平静的说道:“抚台来之前,有看过在下给陛下上的奏折吗?”
朱纨点了点头:“看过,那份奏折上写明的对倭寇的策略,老夫以为很妥当,并且此来苏州,便有依照那些策略来对付倭寇的想法,只是你方才说的那些话,老夫很不明白,如果那是真的,情况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你为何不对陛下讲明?反而现在才告诉老夫?”
郑光放下茶碗,抿了抿嘴唇,缓缓说道:“抚台,在下虽然年轻,但是已经经历过不少事情,也明白不少事情,人生在世,总有诸多的不如意,不能按照自己所希望的方式去做,事实上,在这份奏折之前,在下写过一份奏折,是将此类情况原原本本的写出,希望让陛下得知东南局势已经到了何种程度,希望陛下痛下决心,改变之。
但是很快,经过旁人的提点,在下就明白了,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在少数,甚至说着在东南官场军中,乃至于民间,都是个公开的秘密,知道的人很多,但是却从未有一个东南官员上奏陛下说过此类事情,我只是一个小举人,无权无势,而那些人居然可以将东南的情况隐瞒到如今,朝中无人是断断不可能的,在下推测,他们在朝中有着想象不到的后台在支撑着这一切。
在下也推测,这些年来,不是没有人想要告诉陛下这件事情,但是看情况,陛下一直都不知道这件事情,以锦衣卫和东厂之能,陛下尚且不知道此事,那么抚台,您大概可以推测出朝中到底有哪些人是在为东南背书了吧?而能让这些人为之背书的,又是东南的哪些人呢?
在下可以写出原因,可以上奏陛下,但是这份奏折,绝对到不了陛下的手上,而在下会很快的死于非命,全家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且不会引起一丝怀疑,贸然上奏,是完全没有必要也是极其不明智的举措,但是抚台不一样,抚台来苏州做官,亲临前线,就算在下不说,抚台迟早也会发现事情的真相,所以,在下干脆说了,抚台知道了,就好了。”
朱纨的面色很差,一会儿看着郑光,一会儿看着外面,良久,才长叹一口气,端起茶碗,想喝,茶到嘴边却又放下,开口道:“当真?”
郑光点头道:“当真。”
朱纨又问道:“你可有策略应对?”
郑光颇有些哭笑不得:“抚台,在下只是一介举人,不是进士,更不是官员,谈何策略?再者说了,在下能想出来的策略,都已经写下了,抚台也都知道了才是。”
朱纨把茶碗放回桌上,不满道:“老夫不是问你军务策略,那些事情老夫自然有所想法,但是东南倭寇居然如此,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军事打击就能解决的事情,老夫出身贫寒,自然知道吃不上饭是什么感觉,老夫不相信有人天生就是贼寇,大明的百姓不被逼到绝路上是不会铤而走险的,这样的人,老夫不愿以刀剑相逼,若能使其安居乐业,自然脱离倭寇群体,于大明而言,也是莫大的好事。”
这话倒是让郑光有些意外了,他记得另一个时空里朱纨来到东南之后的政策就是实行严厉的连坐制度,一人从贼,全家坐牢,这样的做法见效快,但是后患无穷,不仅把豪门大户得罪死了,也把本来可以引为臂助的沿海百姓给得罪死了,两个原本对立的阶级都希望同一个人死,那么这个人无论出于何种信念,都必死无疑。
“抚台这话倒是让在下另眼相看了,之前在下还认为抚台一旦知道此事,定然会实行严厉的连坐之法,一人从贼全家入狱,以此胁迫百姓不得从贼,从而肃清海防。”郑光笑着说道。
朱纨和孙挺双双一愣,孙挺眨眨眼睛,笑了笑说道:“果然是苏州文豪,不是一般人物,其实一开始,在下为抚台想的计策就是如此,以严厉的连坐之法逼迫百姓不敢从贼,强制将附贼百姓驱逐出倭寇群体,进而全歼真倭寇,肃清海疆,然后再上奏朝廷开海禁,将东南的问题彻底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