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寨的人找到蓝寨来讨说法,反倒是被收到蓝老爷子传信的蓝寨人讽刺了一顿。
在蛊苗一族里,将心上人用情蛊控制住,使之不能生异心,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相反苗女彪悍,为了自己嫁得安心,此道十分流行,他们并不认为这是错误的,那些负心汉受些惩罚也是应当的。
但是,道理在哪里都是一样的,苗人也并非完全不讲理,若是碰上对方已经有了爱人的,争输了,那就只能乖乖的认输,不能再继续死缠烂打了。
常初心的所为,被人知道了,也是很受到鄙夷和嘲讽的。
尤其,她跟被蛊苗族内驱逐出去的毒妇秋娘和阿岑凑在一起,让常寨人也十分恼火,蓝老爷子也不会拿这种事来冤枉一个小辈,常初心的爹看完蓝老爷子写的信,连给常初心解蛊都忘记了,直接就回去了。
后来又遇到谢家找上门来,谢戎死在常初心手上的事情被暴露给了谢家,闹得蛊苗族内人尽皆知。
谢戎不是播州谢家的嫡支,虽然蛊术很高超,但因为性格孤僻,平时族人也很少注意到他,他消失了这么久,也没有人察觉到,可大家不注意是一回事,他要是死了,还是被同为蛊苗一族的族人所杀,这就是大问题了。
常氏必须要给个交代,谢、常两寨闹了起来。
谢戎之死,牵连甚广,常初心当初虽然也是怒极所为,但是也想到了事发后的后果,不过她也有站得住脚的道理,故而也不怕族人找麻烦。
蛊苗族内有规定,蛊术可以用在任何地方,炼蛊人也是需要生存的,炼蛊也是耗费财力人力的事情,可以以此为外人服务来换报酬,就算是谢氏做出那种阴损的蛊虫,为慕容家守护金矿,也在允许范围之内。
弱肉强食,生存法则而已。
只是,不能以蛊术与超纲、与皇家有直接牵扯。
有这样的规则在,常初心也站得住脚,毕竟谢戎当初是帮太子去给赵蛮下蛊,赵蛮被贬为庶人,太子还是太子,谢戎是死不足惜,她也算是为族人除害了,免得事发闹大,不好收场。
这也将她因为对赵蛮生情,而冲族人下手的内情掩盖住了。
至于谢戎下的什么蛊,赵蛮为何没死,这件事反倒是没人关注了。
蛊术之凶,世人闻之变色,朝廷对蛊苗本来就是十分忌惮,若再以蛊术霍乱超纲,恐会带来灭族之祸,这也是蛊苗跟历代朝廷打交道,探出来的朝廷容忍的底线,一直严格遵守。
毕竟若是双方对上,两败俱伤,蛊苗族最大的不足之处就是,炼制蛊虫十分费时费力,因而蛊虫数量并不多,难敌千军万马。
而朝廷也不想做无谓的牺牲,杨氏入主播州之后也是如此政策管理蛊苗一族,能够同化就温和的同化,不能同化的就分化,让他们互相牵制争斗。
挑起常、谢之争,也只是惯常的手段。
杨氏现在既然挑了谢、常纷争,自然也不允许他们随意就结束争斗了,越闹越凶,一直闹到年下,小半年的时间,两败俱伤,双方都是实力大减,这才平息下来。
余淼淼没成想,在她不知道的苗疆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争斗果真是无处不在的。
不过,这些距离她还有些遥远,她也只是感叹两声,哪里都不太平,还是更担心常初心再生幺蛾子。
三表哥:“常初心挑起了事端,之后就被常家人关在寨中,没有再出现了。不过她是有修蛊术的天分,身体条件也好,常氏经过这一次的打击,折损了不少资质佳的年轻人,也不可能放弃她。”
六表哥:“她能够承受谢戎的本命蛊,说不定身体也能修成药蛊容器,常氏这么多年一直炼制药蛊,下次她再出现,要是还没有放弃表妹夫的话,表妹,你就没有什么优势了,药蛊说不定真能被她炼成了。”
十表弟:“好好努力,表姐!你也就只有药蛊这么一点优势了,要是她也炼成了,来抢人,说不定表姐夫真的被抢走了,我听说她的容貌都恢复了,是蛊苗一等一的大美人。”
药蛊,第一次被蓝氏表兄妹群给轻视了。被算成“这么一点优势”。
“表妹夫也舍不得冲常初心出手,表妹你危险了,快去炼蛊术!”
“......”
众人七嘴八舌,纷纷为余淼淼表示担忧,余淼淼斜睨赵蛮,赵蛮的眼神都不眨一下。
众人口中的常初心,距离他印象中的那个共过生死的战友,有些遥远了,当初那个小军医的面容都逐渐模糊了。
余淼淼还以为常初心在闭关修炼,没有想到,没几天,就碰见她了。
余淼淼在益部过的也不轻松。
跟在杨家不同,总的来说,各有各的忙法。
大多数时间是翻阅蓝氏的蛊术秘法,苗疆许多蛊术都是传女不传男,再者女子的身体在炼蛊上具有先天的优势,余淼淼的母亲出自蓝氏,她有蓝氏血统,身上还有药蛊,这就比许多人都强了。
只要她想,她也是有资格阅览蓝氏的收藏的,可以从中挑选自己想学的蛊术。
余淼淼直接选了御百虫的蛊术,虽然难,但是她觉得她需要一门护身的手段,又不想家里都是蛊虫,这个倒是不错的,就不知道何时能练成了。
又选了一个炼心的蛊术。
攻击之法有了,修身养性的法子也有了,贪多不烂,而且她也没有想要成为蛊医,这就够了。
除此之外,每天就是看看蓝氏族内千奇百怪的蛊虫,长长见识,顺便被她的表兄弟姐妹们鼓励和鞭策一番,激发一下斗志。
又从兄弟姐妹处得的见面礼都是蛊虫,她的半成品资源还真是不少,一下子就从赤贫,变成了蓝家寨里拥有虫子最多,最“富有”的人。
她仔细研究了一番之后,按照自己选的蛊术分门别类装在小鼎炉里了。
余淼淼十分期待着自己能够炼成什么样的蛊来,听说就算是同样的蛊术,不同的人炼制的也都是不同的。
当然,她自己给出去的见面礼,也都是自家产的,有的是葫芦,后来葫芦不够用了,就是用房陵的酒和羊毛制品来代替,还有从渝州淘来的各种小物件。
余淼淼连蓝家寨的门都没有出过,时间一晃,便到了正月十五了。
这才得空跟着三哥去看益部的酒坊。
播州最出名的就是酒,播州酒的发源地在益部。
益部在播州最南面,赤水河从这里流过,得天独厚的气候造就了这里酒的品质。
月正当空,沿着赤水河泛舟而下,河面上不时有船只为伴,还有顺水漂流的花灯,十分热闹,在加上,这河畔边都是大大小小,一家挨着一家的酒坊,沿河两岸的灯笼如星光点点。
余淼淼靠在赵蛮背上,看着听着杨渊讲着播州酒的发展经历,不时有淘气的表弟和表妹们逗趣,只闻着酒香四溢,不饮就有些醉了。
不多时,出现一处支流,船往这支流拐了进去,水势小了许多,这里有更多的花灯漂流出来。
表妹提醒余淼淼不能轻易去触碰,万一碰见有些苗女不喜别人触碰自己的愿望,下了蛊,那就得不偿失了,虽然蛊虫于她没有致命的影响,但是还是有些难受的。
余淼淼蛊术算是入门,拿这些花灯当练手,也发现了几盏是真的下了蛊的。
余淼淼正盯着河面看得有趣,却突然觉得像是被人盯上了,如芒在身。
她抬起头来往前看去,却是前方出现一座石桥,石桥上十分热闹,有猜灯谜的游戏,除了往来的人群,并没有什么异常的,石桥下,就是这河上花灯的来源了,好几个少女正蹲在水边,拨水送灯行。
她一一看过去,被石桥上的灯光照出面容的姑娘里,都没有发现待看到桥下阴影处,有个人影却让她目光一紧。
只露出一个黑压压的影子,也看不清其长相,观其轮廓,依稀可辨是个身材高挑的女郎。
船越靠越近,船上的灯笼的光将这阴影也照得朦胧起来。
那女子站着没有动,面容也逐渐清晰起来,果真就是被这女子盯着余淼淼看,此时正面目光一触,余淼淼顿时一愣。
这女子生的极美,五官精致,眉眼之间带着英气,衣衫精致,在灯光下流光溢彩,华美非常,更衬的一双眼眸明若春水,眼眸直勾勾的看过来,比河面的所有灯光都要亮。
见到赵蛮顺着余淼淼的视线看过去,她冲赵蛮一笑,在笑容灿烂至极,直教人心荡意牵!
随后,女子的视线从赵蛮身上转过来,看着余淼淼,收敛了笑意。
虽然跟当初满面疮疤的样子相去甚远,根本不像是同一个人,不过,余淼淼还是认出来了。
她手上的疤痕未消,一边的纱布和夹板虽然取下了,但是遇到阴雨天,还是隐隐作痛,她冷淡的道:“常初心。”
余淼淼心道,难怪当初那常初心有自信呢,果真是个美人,雌雄难辨,男女皆宜的长相,做女装比女子多了英气,作男装打扮时比男儿多了俊逸,难怪在军中没有被赵蛮识破是女儿身,当然他太过迟钝也是原因之一。
只是她当初满面疮疤,因为蛊毒之故解毒了尚能够解,那自己给了她几鞭子,这才多久,那鞭痕竟然也丁点不剩了,这大宋难道有这么好的磨皮术?
她盯着常初心的脸,想要看出端倪来。
赵蛮目光微凝,满是戒备,显然也是认出她来了,只是眼底一片冰冷,从上次放她离开房陵,已经磨光了他所有的耐性和往日情分。
常初心听到余淼淼的话,直觉略过,恍如未曾察觉赵蛮眼神中的冰冷,跟他对视,嫣然一笑,“阿蛮还能认出我来,记得我呢。”
她的声音又轻又快,像是把之前的不快之事全部抛之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