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紧了拳头,本来早已干涸的创口再次涌出新鲜的血,淋淋洒洒地滴了一地,弄得过来正收拾残局的清洁工又无奈又胆怯。
“你真不尊重劳动人民。”江左易白了我一眼,然后过去拍拍人家清洁护工阿姨的肩膀,笑眯眯地把拖把给接了过来。
我承认他挽着袖子拖地的样子真的帅的不止一点点有型,可惜……你他妈的不觉得应该先帮我包扎止血么!
我解下脖子上的纱巾,三下五除二地缠在手上。我说江左易,你们以前接活的时候,像舒颜这种货色,买条命值多少钱?
“没背景的小姑娘?十万就有人做。”江左易在清洁阿姨的目瞪口呆中,把走廊擦得铮铮亮。
我说我给你二十万,你给我宰了她。
“不好意思,搞金融可比杀人有意思。就我刚才擦地这功夫,赚得就不止二十万了。所以我不想再接这种生意——”
“今天周末停盘。”
“我指的是放高利贷行不行!”江左易把拖把丢给老阿姨,就手把我拽进了电梯。
来到楼下的一家茶餐厅里,江左易问我想吃点什么。我说谢谢,我想喝酒。
于是他二话没说就叫服务生去开一瓶红的。
我说我想喝洋酒。
服务生说芝华士和人头马,要哪种?
我说谢谢,你还是给我雪花啤酒吧。
“老上海石库门黄酒你要不要?”江左易瞪了我一眼,此时他一手撑着腮,一脸若无其事地划着桌面上的手机,顿了顿才说:“舒岚,别乱阵脚。”
我说敢情流产的不是你朋友!你知不知道李冬夜对我有多重要!
“话说我刚才还没问完呢。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帮我把舒颜做掉?你要是不做,我去找凌楠。反正他就是一见钱眼开的货,我就不信有我撬不开的价!”
“明明有天堂路,偏要走地狱门。舒岚,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记性。”
真是恨不得抽他一巴掌,我最受不了的就是江左易一副看热闹的事不关己嘴脸。
“我要怎么长记性!明知道舒颜根本就没可能改邪归正,我已经在自己这里想方设法地防备她了。
哪里会想到她还敢向我朋友下手!冬夜找她惹她了?只因为是我的朋友,就活该拿她开刀么!
你还是我男人呢,她怎么不找人废了你啊?”
“连舒颜都看得出来我不爱你,舒岚你叫嚣个什么劲儿?”江左易看我一只手实在不怎么方便开啤酒,啪嚓一声,就帮我把易拉罐拽开了。
“我就是不想再输了……”我猛地灌了一口苦逼逼的泡沫,难耐的味蕾搅动着泪腺持续发酸:“现在舒颜该有的都有了,剩下的就是一根根在拔我的人。等我爸的股份到位解冻,我猜她肯定会在公司里给我搅合一番腥风血雨。”
“谁有动机谁是鬼,这是人在遭遇突如其来的背叛和攻击时,第一时间筛选敌友的法则。
你觉得舒颜的动机是因为李冬夜是你朋友,所以她千方百计害你身边的人?
这动机虽有,但我并不认为它很成立。”
“有什么不成立?只要我好,她就不舒坦,她对我做的…做的坏事,比这碗云吞面里的面条还多!”我也不想像个没主意的小女人一样对着个男人控诉自己撕逼撕败了的委屈。
可是我一想到她那得意又无辜的嘴脸,还有叶瑾凉义正严辞的维护,不惜替她挡刀子的决然。我就恨不能启动家里的外挂“江左易”,直接把她碾了!
“你帮我弄死她,你让我怎么都行!”我承认我是有点醉了,醉的整个心和大脑舌头一块麻木。
无力感和挫败观在随时随地提醒着我,前途很光明,道路很曲折。
可我他妈的真的怂了行不行!我走不了九九八十一难,江左易你背着我一个筋斗云十万八千里就把经取回来不行么?!
“对付我的时候你怎么那样有斗志?”江左易哼了一声:“昨晚是谁反脸无情地把我踹下地?
一点甜头都不给,还指望抱大腿,舒岚你好歹有点牺牲色相的觉悟吧!”
我被他揶揄地快崩溃了,站起身来哭哭啼啼地往他身边凑。我说好啊,你想怎么样。我要是再敢反抗,我他妈的连我带女儿都跟你姓行不行!
结果江左易一巴掌把我扇回土地庙去了:“舒岚你别给我在这发疯!我偶尔拣拣垃圾是为了增强胃动力,可别以为我要吃你这样的货色当三餐。”
我伏在他肩膀上,就像一条脱水抽搐的鱼。我说对不起,我承认我对你始终抱着警惕和敌意,和你对抗我是有快感的。
可是舒颜和叶瑾凉……我终究还是当他们是亲人的。
我想着要么干脆弄死算数,否则真的很难享受布局和防备的成就感。
我当然知道舒颜不是那么轻易就会收手的贱人,可我总是骗自己…万一是真的…那不就很好了么!
“我提醒过你,身处战局,一分一秒都不能卸掉戒备放下武器。就连没爆头的尸体都有可能变丧尸,舒岚你说你是不是自找的?”
江左易打了个响指,从一脸匪夷所思的服务生手里接过毛巾。一边擦我的脸一边说:“好了别哭了!你只说让我考虑要不要好好做叶子的父亲,我可没答应把你也要当女儿养。题目已经教你怎么做了,但我不能替你去考试。
在这碗面吃完之前,弄明白出题人是怎么想的。”
我说江左易你不是没上过学么!口吻跟个老学究似的。
我上大学那会儿一到考试老师也常这么说,让我们好好揣摩出题人的意思,分析下他想干嘛。可惜结论亘古不变…那就是,他想我死!
一抬头,朦胧的视线里就看到江左易猫头鹰一样的眸子真心比监考老师还犀利。
我用不方便的左手挑了一丝面,入口温暖了快冻僵的胸腔。
“冬夜和辰风要结婚。但经过今天这么一闹。婚是必然结不成了,就算将来能够和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直接受益人…要么是为情?辰风的前女友或者是冬夜的前男友,念念不忘地搞着破坏?
但据我所知,这么多年也没听到有一丁点苗头。”
江左易没说话,随意的表情堆在那,摆弄着手机。但我知道,他这个样子的时候,往往都是听的很认真。
“那么,”我捧着碗继续说:“如果跟感情纠葛无关。又是谁不希望他们结婚呢?
下个月就是冬夜三十周岁的生日了,按照家里老爷爷的遗嘱,如果她在那之前不结婚,也没有孩子。家里的老别墅就要归二叔李同继承。
那套别墅现在空着没人住,但地段就在我们江景之地开发区的外围。等到项目起来,周边地区少说要翻一番的房价,到时候市值也是很可观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有可能是李同做的?!
那舒颜呢!我不相信这件事跟舒颜没关系!”
可能是我自己分析得太high太入戏了,这一抬头才发现江左易正转个脸跟人家服务员小妹说话呢:“麻烦再上一碗云吞面。”
我说我不要了,吃饱了!江左易我刚才说的话你到底在听没有。
“没听。因为你还没说到重点。”江左易表示,这里的云吞面有助提高智商,让我再吃一碗试试?
你他妈的当吃伟哥啊!还走量的!
啪嚓一声,我从包里拿出个白信封。这是昨天江左易交给我的“红包”,我已经把钱拿出来重新包好送给冬夜了:“你以为我真想不明白么!
什么老来子?你是在提醒我,小伟可能根本就不是我爸爸的儿子?!
当初莫巧棋生小伟的时候,李同就是她的医生。
我就觉得这个李同怎么好像跟她们的关系有点近的不可思议呢…原来他!他他…”
难怪我总觉得舒颜也脱不了关系,原来症结在这里!出事之后我们当场就控制了婚礼现场的后台。负责技术的it是个实习男生,吓得裤子都快尿了,直说自己根本不知道光盘是谁换的。
我也相信了,因为后台休息间又不是什么禁地,什么人都能进去。
但一般的客人也只是在前面喝茶等待,除了我,叶瑾凉,杜辰枫的弟弟妹妹外,就连江左易和舒颜都是一直在外面的。
可是李同进去过!他替代了冬夜的父亲,要走个送场,所以在休息室的时候跟司仪采过两下牌的!
难怪冬夜家的事情,叶子会知道!原来有人不知不觉地穿起了同一条裤子,而我还傻乎乎地不知道该对谁开枪!
我说不行,我觉得不能让我爸这老糊涂蛋就这么戴绿帽子。
这一家下贱玩意儿,根本没资格进舒家的大门!
“你现在,还想叫人去捅死你妹妹干脆算数么?”江左易把新上来的面端过去,这孙子,果然不是为我叫的。
我说不想了,既然事情越挖越有趣,我们就下第二盘棋吧。
说不定这一次,可以三局两胜定乾坤。
“嗯,我也觉得这些渣渣太烦心。早点想办法清理了,咱们…才好切正题。”
“正…题?”我没太明白江左易的意思。但接下来再想问的时候舌头已经开始打结了。
我这人喝酒就这个操行,人家都是一点点升的。我是看起来很牛逼,一杯杯的也不怎么倒,但过后会突然在不知道哪个契机里,咣当就尸体了!
所以后来,我伏在桌上瞌睡一起,完全记不得江左易有没有回答我最后的质疑。
反正身子摇摇晃晃的,他在抱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