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裳还才揣摩这句话的意思时,宿元景又道:“还有康王之死,从二帝血诏,到传位柔福帝姬,再到康王南下作乱,这一切好像皆是安排好了一般。”
黄裳皱眉道:“康王乃是自己猪油蒙心,宗泽老将军在他身侧劝谏多时,他也不听啊。”宿元景微微笑道:“康王不论如何,都是非死不可的,只是他自己选了一条最坏的路去走,结果身死之后,还背上了不忠不孝之名。”
黄裳呆得说不出话来,宿元景叹口气道:“今夜与你推心置腹,乃是与你剖析明白,如今民心所向,大势所趋,皆在扈太师那里。待得扈太师击败金人,凯旋班师之时,你我要共同进退,联手劝进,早日将改朝换代之事定下来才是。”
黄裳惊道:“那大宋怎么办?”宿元景摇摇头苦笑道:“现在大宋还有值得你我效忠的君王么?”黄裳说不出话来,确如宿元景所说,当今赵宋已无可效忠的君王,要天下臣民效忠那女帝嬛嬛么?黄裳很清楚,嬛嬛不论是才智、人望还是权势都不是那扈太师的对手,若要臣民非要效忠一位女帝,众臣民还不如选择效忠扈太师这位巾帼女杰,而不会选嬛嬛的。如今的嬛嬛也只是个扯线木偶,也只是过渡之用的傀儡罢了。
宿元景又道:“那女帝先前乃是黄学士的学生,黄学士在宫中与徽宗陛下论道时,多教她才学,想必女帝是信赖黄学士的。这些时日,黄学士便该提点女帝陛下,待得扈太师凯旋之后,便主动提出禅位,那赵宋剩下的那些女眷们,今后也才有安稳日子过,就连女帝陛下禅位后,也才能安享余生。切不可像汉末献帝那般,最后退无可退,方才禅位。”
黄裳这才明白过来,今夜宿元景与自己说了这么多,原来最后是在劝自己看清时势,教他去劝说女帝认清形势,好为将来击败金人,改朝换代,女帝主动禅位做好准备啊。
黄裳心头仍有不甘,指着宿元景怒道:“在二帝灵前,你居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来!”宿元景摇头道:“二帝在生之时,我已经做到一个臣子该做之事。如今二帝归天,我也是在为二帝留下的这些女眷做打算。若是赵宋这些女人看不清形势,将来退无可退,自绝其路,那才是对二帝不忠!我问心无愧!”
黄裳无力的垂下手来,喃喃道:“难道我等就不能尽心辅佐女帝,或许她能像前朝武后那样,让大宋重振……”说到这里黄裳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宿元景叹口气道:“几次面圣,女帝如何,你也见到了。一个年方二八,冲龄女子,让她承担如此军国重事,你这样不是在帮她,而是在害她。她这般的性子,就不该做皇帝,田园诗赋、相夫教子,才是她最好的归宿啊。她勉强留在那位子上,不但害了自己,更害了赵宋女眷,更加害了天下百姓。孰轻孰重,黄学士才智之士,不会看不清吧。”
黄裳知道宿元景说的都是实情,回想每次面圣,女帝战战兢兢的样子,生怕自己说错什么,每事都是只听臣子的意见,一些嗓门大的臣子说话稍微大声些,女帝在帘后好像就要哭了一般。又想起好几次单独见嬛嬛时,她都拉着自己的手说道:“师傅,我不想做皇帝,自从做了皇帝,就没一天能安睡的。”
的确做皇帝对于嬛嬛这个弱女子来说,真是一种煎熬,她能依靠的人就没几个,她有什么勇气和那位强势的扈太师争呢?还真不如像宿元景所说的,早些提出禅位,也好博得个后半生的锦衣玉食,安享余生。
宿元景又道:“赵宋断嗣,或许还有些当年获罪王爷散落在民间的遗孤,但那些人早已经出了五服,都非正统。天下间如今能改朝换代的也只有扈太师一个了。况且扈太师所做的都是为天下百姓着想,若是有什么乱臣贼子,强要另立皇帝,便是我等之敌,当共击之才是,黄学士你说是么?”
黄裳摇头不语,二人守灵一夜,后半夜宿元景自去偏殿安歇,待得清早起来看时,黄裳一夜之间,须发尽白,原本杂白的须发尽然再也找不到一根黑发。
黄裳见得宿元景后,良久才起身一礼道:“思虑一夜尽白头,方才明白宿太尉良苦用心,太尉所提之事,当真是对嬛嬛,对百姓,对天下万民都有好处,我知道该如何行事了。”宿元景颔首道:“这般便好了,说不定女帝还会对你感激涕零的。”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