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焦距的眼神微微一黯，姬无瑕道：“碧珠，你急着赶回家？”

“我已经离家十二年了，很想家，打算这两天就出发。”云碧珠道。上次她到白水镇的时候询问过方水舟，得知自己的母亲依然还带着她同母异父的弟弟居住在距离云梦谷西北一百里的春水城中，打算顺道先去那儿探望母亲和弟弟，然后回云梦谷拜见大哥和新大嫂，两边轮流住上一段时间。

就这两天……姬无瑕清秀出尘的白皙脸庞闪过一丝不舍。

“大公子，您要的冬梅雪已经取来了。”一名中年仆人恭恭敬敬走过来说道，手中捧着一只青花瓷坛。坛子上还残留着一点泥封过的痕迹，好像刚从土里取出来的。

冬梅雪？难道要出现红楼梦中妙玉煮茶那样的情节？

云碧珠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她做不了附庸风雅的事情来，她只知道泉水泡茶味道最好，干净的冬雪泡茶有特别的效果，自来水什么的最差。

“碧珠，坐下来和我一起赏花喝茶如何？”姬无瑕温和委婉地说道，侧身举手指向他刚才坐的位置旁边。这张席子中间摆放着一张褐色的四足卷草纹紫檀木矮桌，两边是铺着两张厚厚的兽皮软垫。

“好。不过我先申明，我是个粗人，可能会败了你的雅兴。”云碧珠笑道，坐到姬无瑕的对面，示意大猫随意玩去。

“你愿意过来陪我，我已经很高兴了。”姬无瑕笑着独自走回到原来的位置上跪坐了下来，吩咐旁边的下人们道：“如意，如云，你们过来伺候。”

站在一旁的两名白衣如雪的美丽少女立刻齐声道：“是，大公子。”她们的声音格外美妙动听，余音似能绕梁三日。

两名小厮将专用的茶炉、茶罐等茶具一一搬过来，两名少女洗干净手后开始认真烧火煮水。

云碧珠扫了两位少女一眼，便确定她们就是家伎，那种空有美丽容姿，却妖力浅薄的中位妖人。

欣赏着美丽少女完整而优雅的煮茶泡茶洗茶过程，耳边听着姬无瑕介绍茶道的清脆悦耳声，云碧珠最后喝到了颊齿留香的今年某茶园头一锅春茶。

“碧珠，去年腊月的冬梅雪泡今春的吟春碧芽茶，味道如何。”姬无瑕抿了一口茶问道。如云如意是万福园中泡茶手艺很好的，重要的是她们还是冰清玉洁身，没有亵渎高雅的茶道。

“茶汤碧绿，香气悠远，茶味苦而不涩，苦后嘴里漾开淡淡甘甜。”云碧珠老老实实地评价道，她虽然不懂茶道，但茶水好不好还是大致能吃出来的，不过你若再要她分辨用泉水泡的茶好喝还是用雪水泡的茶好喝，对不起，她分辨不出来。

优美的薄唇勾起一抹笑意，姬无瑕满意地点头道，“碧珠，你品茶水平不低。”云碧珠还是懂得一些茶道的。

云碧珠几乎要脸红了，她就说了一些简单的评价而已，而且这万金油似的评价按在别的好茶上也可以，所以根本谈不上有多高的才华。妖人有大把的时间学习，如果有心要学，各个都能博学多才，她的一点点小聪明不算什么。

茶过三巡后，姬无瑕柔声询问道：“碧珠，你可学过音律，擅长何种乐器？”上位妖人自诩高雅，多少都会学一下音律，掌握一两种乐器。

云碧珠窘着脸难为情道：“我很顽皮，耐不下性子学，被娘逼着学了一阵子古琴。那时候唯一弹得娴熟的就是《黄莺吟》了，不过这十二年我都在暗魅森林里，连这最简单的开指琴曲大概都忘得差不多了。”首先，她对音乐兴趣不大，听别人吹吹弹弹就行了，自己没有必要精通；其次，她渴望自己能强大到脱离妖人社会制约，所以不想把大好的少年时光浪费在学习武功妖法之外的技艺上。

姬无瑕听了向后一招手，一名小厮将茶几上的白瓷茶盏全部撤下，另一名小厮搬来了一张千年杉木制成的古琴小心翼翼放在矮桌上。姬无瑕仙翁仙翁地调了调音色，弹奏起《黄莺吟》来。琴声欢快欣悦，听着如沐春风，仿佛看到了黄莺和蝴蝶在桃花林中翩翩起舞。

云碧珠撑着下巴听着，眼睛凝望他的手。他的手腕白皙光滑，手背手指纤细宛如少女，指甲修剪圆润，晶莹饱满中透着粉红色。这人，虽然看着纤弱，其实养得不错，血气很好，比起人族的羸弱书生来健康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