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来不但她自己后怕,皇上更后怕。
要是他没及时醒来,要是要是谢宁同这个孩子有什么闪失,那真是让人悔之不及埃
谢宁自己也觉得有些对不住孩子。
一是因为天转凉了,事情多。然后皇上一病,她哪里顾得上自己那点儿不自在?幸好这孩子命大,没被她折腾掉了。皇上受惊倒比她还严重,既然太医说了要卧床静养,就一天到晚让人看着她不许下床。
晚间他的手虚虚按在她的肚子上,两人悄悄说话。
“不知道这一回会是个皇子,还是会来个小公主。”
前两次她有孕时,皇上都不大提生男还是生女的事,怕她心里忧虑。不过这一次就不一样了。谢宁已经生了两个儿子了,这一回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好。
皇上甚至还想着,生个小公主也很好,象谢宁一样,又美又乖的,多讨人喜欢。
“臣妾也不知道。”
谢宁心里也有些想要个女儿。男孩子太顽劣淘气,二皇子三皇子就够她受的,再来一个淘气包她真有些吃不消了。公主很好啊,公主总要安静些,能陪在她身边的时间也更长些。
“等这个孩子生下来,朕就下旨,册你为后。”
谢宁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微微欠起身转过头看他。
“皇上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早先不是说过,二皇子他们长大之前先不提立后的事吗?
皇上看着她不施脂粉、清秀如昔的面庞,扶她轻轻躺下:“这也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到得明年年底后年年初,应汿也该成家了,到时候就要出宫开府,泓儿也该开蒙读书了,不算早。”
他想给她她应有的名份。不管有再多宠爱,妃妾始终是妾。若是象上回一样,他忽然一病不起,谢宁只是贵妃,孩子又都那么小,没有他护着,宗室与权臣对她都不会服气。
名正才能言顺。方夫人不肯为太后,他又未立皇后,一旦他有个万一,方夫人也好,贵妃也好,地位声势都不足以与宗室抗衡,到了那时怕是只能任其摆布了。
他得给她足以自保的地位和力量。
他不能让他心爱的女子,让他儿子的母亲无所依恃。等百年之后,他们还要同葬在皇陵之中,生共衾,死同穴。这是只有皇后才有的待遇,妃子们只能另葬在别处的妃陵,不能与帝后同享棺椁墓冢。
皇上握着她一只手,另一只手在背后轻轻的一下一下的抚摩着:“睡吧你不睡孩子肯定也不能睡吧?这事儿不急,先让宗正寺和礼部预备起来,等你生下孩子还有好些时日呢。”
与册妃不一样,即使是贵妃,当时也只是宗正寺与内宫监在忙碌,因为晋封妃子这些都是皇上的家事,私事,当不得礼部来管。可是册立一国之后就不同了,中间的繁文缛节多不胜数,绝非一蹴而就的事,不预备个一年半载的,事情只怕办不妥贴呢。
可这么一数哪还有多少时候,顶多拖到这个孩子周岁吧?
就这一两年间的事了。
皇上没有说明缘由,可是谢宁心里也明白。
皇上这是怕
怕不能一直陪她到最后,所以才要给她册封,让她做皇后。
谢宁宁愿不做这个皇后,也希望他好好的,长命百岁,两人一道好好活着。
可是,做了皇后,她才算是他的妻。
不管他对她怎么样,她自己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可外人是不会认可的。再得宠她也只是贵妃,是妾,不是那个能与皇上并肩的人。
论品阶,论年例俸禄这些,贵妃都与皇后仅差一步。可是这一步却有如天堑。妻与妾是不一样的,活着时不一样,死了之后也不一样。
“别想那么多,早些睡吧到时候啊,你就只管风风光光的册封就行了。吉服朕特意让人画了样子,回头做好了送来你挑,挑一件最华贵最漂亮的。”
谢宁的脸贴在他的胸口,就这么静静的听他说话。
其实这些话她都没往心里去。
她就是舍不得松开。
舍不得两人在一起的每一刻。
按例来说,皇上说要册封她,她得辞谢才是。不过说真辞谢,只是做个样子,说自己才德不足,不足以成为一国之后母仪天下,然后皇上再说,她再辞,总得来个三辞三请什么的,走足了过场,这事儿才能办。
可是这会儿皇上说着,她就轻轻的嗯了一声,说:“都听皇上的。”
“好,那朕就都替你把事儿揽总办了,你就只管安心养胎待产吧。”
谢宁的手摸索着,与皇上十指相扣交握在一起。
她只想和他待在一起。长长久久,平平安安。不相疑,不分离。
他是皇帝,那她就做他的皇后。
他是贩夫走卒,她也跟定了他,当他的婆娘,养儿育女,相扶相携一辈子。
元昌十六年秋,谢宁生下四皇子,皇上替这个儿子取名为澹。
元昌十七年春,谢宁册封为皇后。
册封前三日皇上即斋戒沐浴,往告祭天地祖庙。谢宁盛妆在宫门前迎候皇上祭祀完毕回宫。
明黄的罗伞前移,天子仪仗缓缓步入城门。遮天蔽日黄罗散日月扇,紫旌旗那一刻日光耀花了眼,谢皇后的鸾驾踏着御道,向前迎上去。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