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音由低沉转作低哑,甚至断断续续,忽哽咽着失声叫道:“菱角儿,我只想伴你听松赏蝶,伴你烹茶采菊,伴你看千千万万年的紫堇花开……我只要……伴着你一个人!”
温热的水珠簌簌而落,烫在我面
颊,点点湿润。
我张了张嘴,说道:“我也想陪你去织梦池,再和你吃一次烤肉呢!”
可我没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他们大约也没听到。
因为白狼在狂嗥着叫喊:“姑娘,姑娘,你睡着了?你怎么睡着了?别睡,姑娘,老狼求你,别睡好不好?嗷……嗷……”
他的叫声惨烈之极。
而抱着我的那人,只是无声哽咽,呼吸间的凝噎声割得心头钝痛。
渐渐连钝痛也觉不出了,眼前大大小小的晦晦光晕渐渐转作苍白,然后透明。
我仿佛飘了起来,看到了白狼人立而起向天惨嗥意图叫醒主人的身影,我看到了牵着手抹着眼泪的小左和小右,我更看到了抱着白发女子哀痛而坐的绝美男子。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颤动着,把掌间的一朵紫堇插到怀中女子发髻间,正是方才小左小右给我的那一朵。
天果然阴沉了,如铅色的铁锅沉沉倒扣,满山紫堇在惨淡的秋风里飘摇,无数的紫堇花瓣飞起,如碎绸,如紫蝶,汇作深浅不一的紫色云烟旋转着,起伏着,悠悠地旋向五瘟山巅,渐渐化作明媚流光,伴着古旷悠远的上古天尊气息,旋向被簪于发髻间的那朵紫堇。
那已盛绽千年的紫堇柔润如玉,宝光蕴藉,如得了什么召唤般华彩煜煜,仿佛化身为一只千年花妖,当之无愧地受着万花朝贡。
景予惊愕地抬头,看着那朵开得越发肆意华美的紫堇,黑眼睛里忽闪过一丝希冀。
而我耳边忽传来成群的女孩儿们的呼唤。
“花主……”
“花主回来,花主,快回来……”
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嘈杂,越来越焦急,重重叠叠交织成片,阵阵冲击过来。
在唤我吗?
为何这嘈杂声里听着有些耳熟?
迷惑之际,耳中声音忽又变了。
变作了无数少女低低而细密的窃窃私语,伴着隐隐约约的轻笑。
一角衣袂伴着女子的芬芳从我身畔掠过。
我听到有男子在温柔轻笑,“潇潇,若你爱我这满园的紫堇花,我便带它们下界去,让它们漫山遍野地开着……”
已经飘离身体的三魂七魄猛然一紧,已直直坠了下去。
恍恍惚惚中,仿佛已飘落人间,漫天都是飞舞的紫堇,有穿着华贵蓝袍的俊朗男子自我身边飘过,耳边更听到他悠悠的叹息:“潇潇一梦,心犹镜台。待我归来,紫堇花开……”
他有一双和景予很相像的黑眼睛,正无声无息地滑落一滴泪珠。
正落于一朵紫堇的花心。
那花儿颤了一颤,立时闪过明珠般的辉芒,仙家灵力在其间萦缠流转。
度其形状气韵,正是小左、小右给我的那朵紫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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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一直想着,若是就此魂飞魄散,虽不免遗憾,但也不至于有多么地痛苦。
从仙家眼光看,只活两百年那是早夭;而从俗世眼光看,能活两百年,那简直就是老怪物了。
何况我自己就算是个魔,却在二百年间斩了不少的魔,也算是欠了孽债,落此下场并不算冤。
我想我是认命的;便是死,也不会再像被某人十二道金箭钉在地上那般死不瞑目。
但有人并不想认命。
我更是想象不出,居然还会有人那样疯狂,拿无数生灵甚至修仙者的性命和鲜血,为我清洗出一条模糊不清的生路。
醒来时满目晶光璀璨,金碧射目,鼻尖传来阵阵兰麝芳香,袭人欲醉。
正浑浑沌沌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时,前方绣帷一动,已有人影缓缓踏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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