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箫微微勾唇,挑起了一抹意味深长,“说到底,无欢大师麾下弟子也不尽然全都六根清净。”
她沉默片刻:“若是六根清净,我怎会身陷红尘,入了东宫云阁,现如今做了这云妃娘娘?”
“你似乎颇为不喜云妃之衔?”不知为何,心中竟升起了一抹愤愤之意。
她没什么表情的笑笑:“众多女人只为一个男人而活,有什么可欢喜的?”
燕箫闻言锁眉,冷了眸看向凤夙,“怨我过于疏离你?”
“我对殿下有情吗?”摇摇头,她说:“若无情无爱,就谈不上疏离愤慨。”
“自古以来女子多重家业,固守深闺相夫教子,如今看来云妃志向远大,大有问鼎风云之势。”燕箫目光直视凤夙时,融着雪夜的颜色,或黑,或深邃,或寒。
凤夙笑了笑:“依殿下之见,女子干脆白日家长里短,夜间躺在床上只待服侍丈夫,来年多添新丁,光耀门楣好了。”
“六哥,这位新嫂子倒是出言大胆。”
门口男子声音低沉浑厚,细看竟是八王爷燕子墨,兴许是匆匆赶来的缘故,神色略显焦急。
燕箫皱眉道:“你来做什么?”
燕子墨压低声音,冷肃而言:“昨夜臣弟找了你一晚上,生怕你中了白玉川的圈套,所幸……”
燕箫抬手制止了燕子墨接下来的话语,很明显有些事情不适宜凤夙这位外人知道。
凤夙敛下眼中讥嘲冷意,所幸那人是她,若是换成燕皇冷宫后妃,岂非麻烦大了?
燕子墨这时将目光落在凤夙身上,神色变幻,似笑非笑道:“适才臣弟听了嫂嫂的话,朝堂沙场历来由男人主战,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原本就该在家相夫教子,没事瞎胡闹作甚?”
凤夙认真点头:“这么说来,女子无才便是德了?”
“至少不徒增笑柄。”
燕子墨出言讥嘲凤夙,凤夙不怒反笑:“王爷此言差矣,依你之见,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么男子无才岂非是缺德了吗?”
一句话堵得燕子墨脸色涨红,忽然意识到自己无形中竟然中了此女的圈套,当真是可气。
再看燕箫,那张原本尽是戾气的清俊脸庞,瞬间宛如初绽莲花,漂亮的令人移不开视线。
凤夙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白眼狼竟也能笑的这么灿烂?
话说,燕子墨和燕箫是兄弟,虽不同母,但同父,性情还是颇为相似的,不过燕箫戾气太重,再加上身患恶疾,周身难免阴沉骇人。
相较而言,燕子墨就温润多了,生性豁达洒脱,平时不拘于小节,但这种人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平生瞧不起女人。
凤夙还是顾红妆的时候,燕子墨起初多方看顾红妆不顺眼,直嚷嚷女人有才无貌,有貌无才,哪能两头都占,老天爷又不是顾红妆亲爹。
燕子墨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有心给顾红妆难堪,声称燕国人才辈出,无需女子教习为师,
那年,顾红妆二十二岁,楚军三十万大军围攻沁阳。
沁阳守城杨骏屡战不利,退守内城,等待燕国增兵救援。兵马元帅孙驰率军解困,奈何孙驰年老,刚出燕都就病倒在行军途中。
燕箫主动请缨率军迎战,燕皇有心磨练,任命他为兵马大元帅,而其后燕箫任命顾红妆为燕军军师,掌握生杀大权。
临行前夜,众将齐聚,燕子墨先前多在边城之地,虽与燕箫亲近,却与顾红妆没有过多接触,所以当他听说燕箫任命一介女流为军师时,立时将不满挂在了脸上,一晚上都拉着一张脸,合着谁欠了他绿豆钱一样。
那夜,顾红妆看着沁阳边防,对众将直言:“此战,守城杨骏罪责重大,他镇守沁阳多年,杀敌无数,决战沙场更是不在话下,然为何每兵临城下,沁阳大军多处于被动?燕国素来不缺谋士,但大都墨守成规,处处小心谨慎,若非沁阳地处险要,易守难攻,只怕此刻杨骏头颅早就悬挂在沁阳城门之上!”
燕子墨脸当时就彻底黑了下来,眸色沉郁,对众将道:“未战,先行震摄楚国军威,众位看看,此女如此胆小怕事怎堪军师之职?”
“老八——”燕箫眸光陡地一凛,“休要放肆。”
“六哥……”燕子墨还想说些什么,但见燕箫面色阴冷骇人,只得薄唇紧抿,愤愤的闷头喝起酒来。
气氛顿时沉凝起来,众将一时不敢作声。
燕箫在桌案下握住顾红妆的手,紧了紧,透着无言的安抚。
“女子坐镇军营,众位将军都觉得是笑料一场吗?”顾红妆环视众将,见他们虽未曾开口,但却一个个隐有不屑之意,也不生气,反倒笑了笑,只是笑容却尽显寒意:“众位将军都是当朝名将,但却没想到目光短浅宛如井底之蛙,若然如此,纵使杀敌无数,领兵有道,又有何用?”
“顾红妆,你别仗着鸡毛当令箭。”燕子墨拍案而起,眼眸深处含着一丝风雨欲来的暴怒。
燕箫已有怒气,却被顾红妆及时拉住,在他手心里轻点两下,这是两人多年来早已培养而成的默契,燕箫也有心让她在众将面前树立军威,干脆暂且选择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