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相互扶持着爬出船舱,外面的士兵立即接住了摇摇欲坠的他们。
“该死,我以为你死在里面了。”队长恼怒地说,他看见了伤痕累累的他们,被几乎缺了半边脸的布兰德吓了一跳。“见鬼,你们怎么变成这个样子?还有个人呢?”
“迪卡——”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队长说。
“我们先离开。”李欧虚弱地说,任由一名士兵拿过了他紧攥在手里的长剑。“这里快烧起来了。”
“什么?”队长愣了一下,船舱里忽然传来了水鬼恐怖的喊叫声,黑烟弥漫,“噢,见鬼,你们打算烧了这条船?”
炼金术士没有回答。他看着钻出火舌的船舱,心想,烧呀!再烧得猛烈点!
☆
“我该为你们做些什么?”
一道炫目的闪电划破天空,轰鸣的雷声随即在空中炸开。外面,稀稀拉拉的降下几滴雨水。
李欧和布兰德坐在长椅上,上方挂着两把交叉的长剑和一条海鱼的硕大脑袋。两人低着头,一言不发。队长一边在房间里踱步,一边怒火冲冲地喘着气。
“你们这帮该死的白魔鬼!”队长突然停住,冲两人大喊,同时将手里厚厚一摞纸张重重地扔在桌子上。“这就是我接到的投诉,全都是言词激烈的恳求信,上面不仅有贵族,还有神殿祭司的印信!你们来这里就带着灾难而来吗?这世界上就没有别的城市了吗?”
这似乎轮不到他操心。他也没权利驱逐他们。李欧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伤口在瘙痒,好几次他都想使劲抓挠一下。他无休止的阵阵犯困,不想说话。
脸上缠着绷带的布兰德闷声咕哝了一句。
“说!他说了什么?”队长好像炸毛一样跳脚喊道。
李欧只得开口解释,“他说他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该死的白魔鬼,我跟你们说话简直是对牛弹琴!”队长怒火无处可发泄地在屋里转着圈,“我真该把你们统统扔进地牢,或是把你们拖出去游街!沙漠之母在上,真他妈该死!”
这一次,李欧和布兰德都保持着沉默。
队长喘了几口气,“看看你们做了什么——烧了一艘船,还有那个叫声……你们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们?你们这么做简直就是残忍的表现!”
“他们是怪物。”炼金术士纠正道,“对怪物战斗谈不上残忍,何况他们几乎杀不死。”
“所以你们让整个城市都能看见那场大火?”队长抓起桌上的一把纸张扔到李欧脚边,白花花的纸张洋洋洒洒的飘落。“这上面全是对你们的控诉,每一个人都要求我处决你们。”
他做不到。李欧不为所动。“没人想要这样。我们都不想。”
“可是我想!”队长骂骂咧咧的叫道,“自从你们出现,老子全在给你们擦屁股。我竟然还在试图保下你们!沙漠之母在上,我一定是疯了。”
李欧抬眼瞧着他,冷冷地说,“如果没有我们,你们早死了。”
“妈的,我是不是应该对你三跪九拜,对你感激涕零,还给你发个‘好市民荣誉奖章’?”队长跳脚骂了起来,“去你妈|的,天知道我现在只想砍你们的头!特别是那个蠢货!为了一个男人,竟然变成了要死不活的样子——”
“那是他的朋友。”
队长冷冷笑了笑,不做声。他转过头来盯着李欧,“还有,你!我真不该对你抱有任何期待,天杀的,你现在还能做什么?我就不该让你上那艘船。”
“你应该没忘最初的缘由。”李欧平静地说。
队长七绕八拐,就为了这个。他瞧得出来。“好,很好,那就牢记我们之间的承诺。我要弄明白一切,见鬼的!”队长火冒三丈地说,“好好审问他,然后我就来讯问你,别想跑掉,即使你有亲王殿下的宽恕令!”
炼金术士看着他拉开门离开,沉重的厚木门重重地关上,发出一声巨响。
布兰德低着头沉默着,浅灰色的棉布裹着他的脑袋,使得他看上去就像盯着一颗洋葱头般可笑,但是他的心情大概一点都不美妙。对方更加不像是想要与他叙旧的模样,也不想听到任何关心。所以他干脆也省去了浪费时间的寒暄和拐弯抹角,直截了当。
“布兰德,现在你总该告诉我了吧,”李欧打破了沉默,“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今黑色头发已经剃刀得精光的布兰德沉默许久,终于开了口,“我们乘船本来是为了去别的地方。”这李欧猜到了,途中一定是遇到了风暴。布兰德瞪了他一眼,却是忍受下了他的嘲弄。他用受伤过后仿佛破铜锣般的嗓音说道,“我们偏离了航向。”
毫无疑问。“你们就一路往这里来?”
“是的。”布兰德痛苦地说,不断抽着冷气,说话时牵动了伤口的肌肉,让他的话语含混不清。“我们迷失了方向。然后遇见了他们……”他露出一半的脸上浮现出惊恐的表情。
李欧完全能猜出他们遇到的是什么。“是列奥岛民的战舰,还是八爪章鱼,幽灵海盗?”
他猛然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我遇见过。”李欧一脸苦涩,“你能活下来已经足够幸运了。”
“但是,迪克——”
“那不是你的错。”李欧试图安慰他,“那是因为诅咒。”
“我不需要你的安慰。”布兰德忽然厌恶地说,并且朝长椅的另一头移动了一些。“你还是管好自己吧。”
李欧完全弄明白他的敌意从何而来。但现在显然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他首先软了下来。他举起双手,示意自己的错误。“我们不说这些,布兰德。”他顿了顿,见对方冷静下来,接着说道,“告诉我,你们是在哪遇见他们的?这里的水手整天都在讨论那头丑陋海怪。”
“我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布兰德说,“他们在一个夜晚出现,好像军队一样在甲板上,在船舱里行走,弄出各种响动,制造各种幻觉。很多人首先死了。他们被拽入深海,而我们就像是做了个噩梦,等我们醒来的时候,船已经入港了。接下来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他们就快来了,对吗?”布兰德问,半边露出来的脸上忽然闪现过某种隐藏极好的阴冷。
炼金术士装作不在意。他竭力让自己跳动的心平静下去。“是的。”他说,“我想他们就在周围,就快来了。我们得找机会离开这个鬼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