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四日晚上的大撕杀让本有千余户百姓的临洮城变成了一座死城,将近四千多人口的这座边陲小城因战乱而死亡者接近了一半,伤者更是无数,本想着能沾傅戈这位新晋丞相光的临洮乡民万万没有想到,傅戈给予他们的竟是一场灾难。
满目疮痍,当目睹自己给故乡带来这样一场浩劫之时,傅戈心中除了万分的愧疚外,还有就是深深的自责。
临洮百姓的无辜伤亡,少年同伴林宝的战死——,面对这一个个惨烈的场景,若傅戈只沉浸在击退匈奴的胜利喜悦中的话,那他就不是傅戈了。
若自己能在一早就预想到匈奴人重兵来犯的威胁,也许就能避免给临洮带来这场灾难,若自己不把设伏的地点放在临洮,这里的百姓就不会遭难,若自己不去多想匈奴人察觉异样怎么样,而是先将百姓撤离出城这一切也不会发生。
但是,这所有的假设都只是假设,结果已经发生,他再无法去更改。
要得到,就必须要有付出,这就是战场上血淋淋的规律,而在执行以和亲诱杀冒顿的这一计划中,在任何一个环节上出现漏洞都将会使全盘计划付之东流。况且,以临洮千余百姓的牺牲换来大秦万万百姓的安宁,这样的‘交易’难道不值得吗?
因此,若是再有一次这样的选择的话,傅戈还会这么做。
“郦商,迁移临洮百姓的事情你去帮我办吧,记得一定要选咸阳城里最好的地段、盖上最结实的房子——!”
这就是傅戈能做的唯一补偿了,他能做的就是尽最大的力量让这些乡民们下半辈子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傅帅放心,郦某一定做到。另外,驻守代郡的杨翁子将军到了。”郦商嗓子嘶哑的应答着,刚才城楼上惨烈的一幕让他无比的震撼。
“傅相,北方军团副将杨翁子拜见!”未等傅戈反应过来,从郦商身后闪出一个中等身材的四旬秦军将领,如风削般鲜明特征的脸庞,是其长期驻防边地留下的痕迹。
“嗯,久闻杨将军威名,却始终未曾一见,傅某实是遗憾万分,今日能有幸会面,当真是一大喜事!”
傅戈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这第一次见面他对杨翁子的印象相当的不错,这是一个职业的军人,一个视国家和荣耀为生命的将领。
“愚将闻傅相统领各位将领浴血奋战,击杀匈奴单于冒顿、击溃匈奴三万余精锐大军,钦佩之余特来慰问,只可惜这一次大胜我北方军团将士无缘参加,实在遗憾得紧!”就在这城中,杨翁子放眼就能见到一个个兴高采烈的大秦士兵,对于一个有过辉煌战功的将军来说,还有什么比大捷更让他动心的呢?
“将军若是有心杀敌,总会有机会的。”傅戈微笑着说道,杨翁子这次主动来到临洮,不管是试探还是真心投靠,对于急需良将相佐的他来说,都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自章邯兵败之后,秦国军中还有一抗傅系实力的将领就剩下杨翁子了,上一次三世皇帝子婴以诏书传杨翁子率军抵咸阳,目的就是以杨翁子来克制势力日渐强大的傅戈。而今,杨翁子一旦成为傅系人马中的一员,子婴心中的那一点野心应该彻底消弥了吧。
“傅相,上次之事我受旁人挑拔,误会了丞相——!”杨翁子是何等样人,哪里会听不出傅戈话里的意思,急切之下他赶紧表露忠心。
“杨将军不必自责,眼下大秦四面受敌,危机重重,我等为臣子的当以国家大事为重,以大秦百姓为重,鞠躬尽瘁死而后己,而不是为一己之私利徒动刀兵、自相残斗,当初我起兵诛灭赵高胡亥乱党势力的初衷就是这个,将军若是也有此愿,那我们何不协手并力,共同为秦国的复兴而努力!”傅戈慨然而答。
“国事为重、百姓为重,鞠躬尽瘁死而后己,丞相的话句句在理,我杨翁子枉自年长丞相二十余载,却至今日才悟出为人臣的道理。”在说这句话时,杨翁子的目光里已有了敬服之色。如果说之前的一封急信让杨翁子对傅戈有了初步认识的话,这第一次的会面意义则是决定性的,它让原本尚有一丝犹豫的杨翁子彻底打消了顾虑。
只有融入到傅系的人马之中,他才有建功立业的机会,才有重新披挂上战场与匈奴人一决高低的可能,才能弥补上一次长驱数百里却未能直捣匈奴王庭的遗憾。生命只有一次,杨翁子明白他已不年轻了,他急需要做的就是抓住从身前飘过的每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