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氏被背到了耳房中,顾弦禛念着顾卿晚和庄悦娴是两个女人,放心不下,故此安排在这宅子里的人多少都会些拳脚功夫,小丫鬟也不例外。
顾卿晚和庄悦娴进屋时,丫鬟正给那万氏包扎伤口,万氏脸色煞白正紧紧握着宏哥儿的手,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他,好像不盯紧了,孩子马上会不见一般。
顾卿晚和庄悦娴进屋的动静惊动了母子二人,宏哥儿率先回过神来,转了个身便撩袍冲顾卿晚和庄悦娴跪了下来,重重磕了个头,道:“高健宏叩谢两位夫人的救命之恩。”
顾卿晚眸光再度闪过些许赞赏,这高家公子年纪小小,但行事却颇有些沉稳之风,方才在府门时,他没立刻离开,说明并非自私自利之人。
小小年纪,在遭逢大变的时候,还能有这份洞察力,已是不凡了。
顾卿晚笑了笑,和庄悦娴先后取下了头上的帷帽,两人容貌皆是不凡,加之气质也不同寻常,一时间倒让要说话的万氏和高健宏都愣住了。
半响万氏才回过神来,挣扎着要下床来,道:“民妇多谢两位夫人相救相助之恩。”
庄悦娴上前一步,略抬了抬手,示意丫鬟快按万氏坐好,又虚扶了高健宏一把,让少年起来,这才道:“左邻右舍的,都是缘分,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不必太过多礼。只是万娘子下次行事可千万不要再这么冲动了,若非我家丫头挡了一下,万娘子一头扎上石狮子,就是大罗神仙也难救啊。”
万氏当时冲动悲愤,焦急绝望之下,确实是凭借着一股子冲动劲儿,往石狮子上狠撞的,当时她神智有些混乱,只以为自己是没走好,踉跄了下。
此刻听闻了庄悦娴的话,这才想起当时她冲向石狮子时,她的腿弯好像确实疼了一下,她这才恍然,当时竟是被人阻挡了一下。
她凭借冲动自戕,此刻自然是不想死了,不由后怕又感激,忙又要撑着身子下床,可身子一动,就是一阵的头晕目眩。
丫鬟扶好万氏,万氏便忙吩咐高健宏,道:“宏哥儿快给两位夫人磕头。”
高健宏噗通一声跪下来,砰砰砰的就是几个响头,顾卿晚上前一步,道:“快起来吧,我们也没做什么,任谁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高健宏却不肯起身,又重重磕了个头,道:“原本两位夫人救了母亲和我,宏不该再麻烦两位夫人,更不该再有更多的要求,然宏和母亲如今走投无路,宏恳求两位夫人帮帮我们母子,宏如今不过一小小秀才,可却相信未来宏必不会止步于此,今日两位夫人相助相救之恩,宏必铭记于心,来日定当肝脑涂地,为两位夫人效犬马之劳!”
“宏哥儿!我们母子不好再给恩人平添麻烦,那高家是何等人家,你难道不清楚吗。快,扶母亲下来,咱们回去,改日再前来拜谢两位夫人。”
万氏听闻高健宏的话,急声说着,挣扎着已是下了床,踉跄了两步走到了高健宏身旁,想要拉起儿子来。
然则这次高健宏却没听其母亲的,固执的跪在那里,腰杆挺的笔直,一双清亮的眼眸,死死的盯着顾卿晚。
顾卿晚蓦然一笑,摆了摆手,吩咐文晴,道:“扶万娘子回去躺着。”
文晴上前搀扶着万氏又躺了回去,见万氏一脸急色,顾卿晚笑着安抚他道:“万娘子不必情急,您的儿子,却是要比您看的明白。”
顾卿晚之所以这样说,是看清楚了高健宏的为人。
所谓见微知著,当时在府门,这少年尤且放心不下紫竹二人,迟迟不曾进来,可见他并非是自私自利之人。
如今他会有此请求,可见并非他自私逮到了人便想求得帮助,不顾是否会给人带去凶险和麻烦,而是这少年他看清楚了,觉得她们有能力帮他。
“娘,这院子中连寻常的小丫鬟面对血腥都面不改色,神情镇定,夫人身边的姐姐们更是身手不凡,两位夫人也是气质非凡,见所未见,高家在两位夫人眼中有算得了什么?倘若不是如此,儿子又怎敢置两位恩人于危险之地!”
高健宏如此说罢,再度冲顾卿晚磕头,道:“求恩人出手相帮。”
这少年假以时日必成气候,顾卿晚一来是真同情母子二人,再来也有意结此善缘,便笑着让文晴扶起高健宏来,道:“能帮自然是要帮的,高小公子不必再如此,万娘子可肯跟我和嫂嫂说说你的事儿?”
万氏见此,倒褪去了不安,面露希望,倾诉了起来。
却原来这万氏本是七星县一富户的女儿,家中父祖靠着运河做些药材的生意,在七星县也算有些名气。万氏十里红妆嫁给了当时还是秀才的高老爷,还曾轰动一时。
接下来的故事很俗套,高家自持是读书人家,看不上万氏这样商户人家出身的女子,高老太太处处刁难,极是刻薄。
高老爷屡试不第,中举无望竟然搭上了县令老爷的顺风车,做了师爷,他很能来事儿,也算有些机智,倒得了县令的高看。高老爷越发看不上一身铜臭的万氏,最后终于休弃了万氏,迎娶了县令夫人的内侄女。
奇葩的是,旁人休妻,将媳妇赶走,孙子还是要的,毕竟是自己家的血脉。但这高家,老太太和高老爷可真是铁石心肠,竟然连带着万氏生的嫡长子都往外赶。
现如今倒好,高健宏小小年纪考上了秀才,立马又来抢人。
“这一两个月里,家里的三个药材铺子先后出了事儿,头一个是掌柜的押送药材的路上好死不死遇上了劫道的,最后虽没伤人,可几车药材都被撞到了河里去,全都不能用了。告上衙门,衙门却说如今是太平盛世,根本没有劫道的土匪,说我们坚持有劫匪,便是对皇上的太平治世心存置疑,还说敢再胡说八道,便要以危言耸听,冒犯皇上的罪名将民妇落了大牢。民妇不敢再寻衙门,只能将此事咽了下去,回来后暂且关了和顺堂的门。谁知没过几日,另一家药材铺子的副掌柜竟然卷了银子跑了,临走还一把火烧了药铺,药铺里当夜留着守夜的包掌柜和一个伙计,差点都被烧死在铺子,包掌柜现如今还昏迷着……”
在万氏跟顾卿晚和庄悦娴讲着这两个月的遭遇时,宋宁也将这些事儿告诉了秦御。
秦御站在酒楼的窗口,目光落向顾宅的方向,闻言挑眉,道:“这个被火烧了头脸的掌柜姓包?多大年纪了?”
宋宁不知道秦御这么就留意上那小小的掌柜的,略怔了一下才道:“这包掌柜,姓包名谦,原也是读书人,只是考了多年却连秀才都没中,倒是在经商上有些才能,就被万氏娘子请来做了掌柜,此人今年二十又三。”
秦御不觉转过身来,道:“包谦?他这名字倒是有趣,去,仔细查查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