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顾卿晚一夜好梦,醒来时外头天色微亮,想到昨夜发生的事儿,她神情愉悦的坐起身来,舒展了下腰肢。
&nb外头没有动静,先前顾卿晚便吩咐了,让文晴贴身伺候着,小院中苏子璃安排的婢女倒还听话,没事儿并不会进她的屋子。
&nb顾卿晚起了身,到碧纱橱那边瞧了一眼,见文晴还躺着睡的沉,便知道是昨夜顾弦禛做了手脚,她上前推了推文晴。
&nb文晴惺忪的睁开眼眸,有些茫然的瞧着顾卿晚,接着总算清醒了过来,一下子坐起来,揉着头道:“我怎么睡的这么沉?”
&nb顾卿晚笑道:“许是昨日太折腾,没事儿,我也是刚刚醒来。”
&nb昨日在酒楼,文晴便是被打了迷幻的针扎了脖后,昏迷了过去。听顾卿晚这样说,便以为是药物还有残留,也没在意,忙爬起身来。
&nb伺候着顾卿晚梳妆用膳,天色已大亮,顾卿晚惦念着顾弦禛说要来的事儿,便站在廊下呼吸着新鲜空气,做一些舒展运动,顺便等候。
&nb不想她最先等到的却是苏子璃。苏子璃昨日被无情的撵了出去,今天倒半分芥蒂也没有一般,晃荡进了院子便笑着道:“昨儿连杯茶都没有,今日这艳阳高照的,总不能再将本公子从自己的地儿撵出去了吧?”
&nb顾卿晚昨日已经见到了大哥,今天对苏子璃便没有那么防备了,闻言顿时一笑,侧开身子,做了个请的姿态,赔礼道:“恪王勿怪,请。”
&nb苏子璃瞪了顾卿晚一眼,这才昂首挺胸,迈着大步从她身边走上台阶,大摇大摆的进了花厅。
&nb丫鬟上了茶,苏子璃竟神情颇为享受的吃了两口,瞧向顾卿晚的目光,却像是在说,喝你一盏茶真是难,眉目间尽是感叹的戏谑。
&nb顾卿晚被他的模样逗笑,苏子璃便放下了茶盏,将手支在茶几上,拖着头凑近了一些,仔细的盯着顾卿晚不言语。
&nb他的神情有点专注的古怪,顾卿晚不觉抬手摸了摸脸,道:“怎么了?”
&nb苏子璃不语,又盯着顾卿晚使劲看了一阵,这才道:“本公子看了又看,想从你脸上看到些强颜欢笑,黯然失色,魂不守舍来,奈何本公子这看来看去,你这张脸上除了满面红晕,容光焕发之外,还真半点不妥都没有。啧啧,这女人狠心起来,可真真是让男人都望尘莫及,心生畏惧啊。”
&nb顾卿晚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等话,顿时愣住。
&nb她应该难过不舍吗?她摸了摸脸,神情有些怔忪。
&nb事实上,在没离开前,她是有过挣扎和不舍的,随着秦御对她越来越真诚,越来越热情温柔,她也会动容心悸,会有些假戏真做,甚至会觉得秦御也不错,忍不住想要投入其中。毕竟秦御要容貌有容貌,要身份有身份,智商手段,他一样不缺,是个极容易让人动心的男人。
&nb这种心情在有了孩子之后,变得更加的明显,她会想自己带孩子离开,剥夺孩子享受父爱,是不是对的?现代单亲妈妈带着孩子,那孩子尚且还要遭受不少冷眼和嘲笑呢,更何况是在这古代。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还不如庶子来的光明正大。
&nb她为此犹豫过,只是她最后还是发现,所有的挣扎和不舍,都不能掩盖她呆在王府中,对未来的不安和彷徨,茫然和压抑,都掩盖不了她的不甘和屈辱。
&nb所以她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开,顾卿晚并不是一个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她很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也很清楚,选择的同时也意味着失去。
&nb既然已经离开,她便不会再牵挂着过去,事实上她比自己想的要洒脱。自从昨日到了这里,她便没再想起过秦御。
&nb此刻见苏子璃探究的盯着自己,顾卿晚笑了笑,道:“恪王这话说的奇怪,是我自己选择的离开,这会子若真一副黯然伤神模样,那就当真是作死矫情了。”
&nb苏子璃抿了抿唇,他是实在不能理解顾卿晚的做法,这才问出来的,他眸光微闪,又道:“燕广王对你不好?”
&nb顾卿晚听他和顾弦禛问了一样的问题,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道:“不,除了最开始他逼迫我为妾,强硬的限制我的自由,之后对我算得上好了,但是他却给不了我想要的。”
&nb苏子璃挑眉,道:“你想要的正室之位?”
&nb顾卿晚唇边笑意不觉又牵了下,抬手冲苏子璃摆了摆手,道:“不止,相信我,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nb苏子璃双眸却微微眯了起来,眸光有些执着的专注,沉声道:“如果我一定要知道呢。”
&nb顾卿晚不是傻子,事实上自从苏子璃突然直呼她的名字,她便觉出了他若有若无的靠近和心思,尤其是在他帮她离开之后,他的眼神变得过分专注,即便他什么都没说,可男女之间有时候任何一方起了心思,都会有股奇怪的张力,只要足够仔细便不难察觉,若是一直没察觉,那不是情商低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就是特意在装傻。
&nb从前苏子璃便爱动手动脚的,但是顾卿晚只能感受到他的玩世不恭,他那般,大抵是天生风流,就是那样的人。
&nb苏子璃的态度改变是从礼亲王的寿宴开始的,若然一早他便对她有不一样的心思,顾卿晚是说什么都不会和苏子璃商议离开之事的。
&nb顾卿晚不确定苏子璃这种态度的变化,是不是她和他合谋离开王府的事儿给了他什么误解和误导。
&nb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说清楚点,故此,她瞧着苏子璃,蓦然一笑,却道:“我要的不光是正室之位,还要我的男人身心都只属于我一个人,不准纳妾,不准动旁的女人一根指头,并且在心里想想,都是不成的。这个世道如何要求女人的,他都必须也同样做到,忠贞是相对的,不能只我如此,恪王说对不对?”
&nb苏子璃万万没想到顾卿晚会如此说,一愣之后,整个人被她惊的被口水呛住,突然咳嗽起来。
&nb顾卿晚用一种淡定的姿态端起茶盏来,一面悠然的吃茶,一面好整以暇的欣赏苏子璃的狼狈。
&nb苏子璃咳了半响才停下来,瞪着顾卿晚,难以置信的道:“你在说笑吧?”
&nb顾卿晚呵的一声笑了,扬眉道:“你看我像说笑?”
&nb苏子璃,“……”
&nb他觉得不可思议,就算是公主选婿,驸马虽然不能纳妾,可也是有通房的啊。
&nb“本公子从来没听说过男人也要忠贞这样的话,你这可真是……燕广王知道你这想法吗?”
&nb苏子璃半天才干巴巴的挤出这么两句话来。
&nb顾卿晚耸了耸肩,道:“他连娶我都办不到,我和他说那么多有用吗?”
&nb苏子璃瞧着顾卿晚提起秦御云淡风轻,隐含自嘲的模样,顿时心中对秦御的嫉妒竟然被同情取代,他端起茶盏来,喝了两口,压了压惊吓,才道:“通房妾室不过都是玩意,有那么重要吗?”
&nb顾卿晚就知道他会这样说,古代男人的想法,实在是迷之统一。
&nb她点了点头,扬眉道:“面首也是玩意,也许我努努力,将来可以允许我的男人玩通房,左不过我也多养两个面首就好了,只希望到时他能以己思人,明白我只是玩玩罢了,没那么重要。”
&nb苏子璃顿时又被呛了,脸色甚至涨红起来,看样子是被自己口无遮拦的话给气的不轻。
&nb顾卿晚不明白他有什么好气的,也不觉得自己这样说有什么不妥的。
&nb她离开王府就是为了自由,如今她终于离了那里,在言行举止上,她不想再亏待自己。
&nb苏子璃又咳了一阵,揉了揉有些突突而跳的额头,这才又道:“我还是不能理解,你为何会如此执着于这个问题,天底下的女人都是这样,公主成亲前,尚且要派个宫女先试下驸马的,你这个……”
&nb苏子璃难懂的摇着头,一副看怪胎的模样看着顾卿晚。
&nb顾卿晚却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敲了敲桌子上的茶壶,道:“我若是告诉恪王这茶壶在给恪王倒水前,曾经被十多个人用嘴对着直接喝过,恪王是何等感受?”
&nb苏子璃顿时没忍住露出了恶心厌恶,似吞食了苍蝇一般的神情来,顾卿晚又耸了耸肩,道:“你瞧,就是这种感觉。”
&nb苏子璃简直要抓头发,粗声道:“这怎么能一样啊!”
&nb顾卿晚顿时撇撇嘴,似嫌打击的他还不大一样,她又道:“我听说恪王在京城各青楼都有红颜知己,这些红颜知己无一不是被恪王梳笼后便被包养了起来,不再接旁的客人的,恪王为什么不让她们接客呢?恪王又为什么不去睡那些下等妓女呢?还不是嫌脏吗,这有什么区别吗?”
&nb顾卿晚一脸戏谑的看着苏子璃,苏子璃顿时脸色便涨得通红,有点没法和她交谈和对视下去了,他猛的别开头,粗声道:“谬论!怪理!你一个姑娘家,张口闭口青楼梳笼的成什么样子!”
&nb他言罢,端起茶盏来,似想借着喝水来掩饰尴尬和羞恼,顾卿晚却瞥了一眼,嘀咕道:“你们男人做都做的出,我们女人倒还说不得了,你不可否认,怪理也是理。”
&nb苏子璃的茶盏中本来就没续杯,仰头一喝,结果喝了一口的茶叶片,又不好意思吐出来,还没咽下去,就又被顾卿晚这话噎了一下,顿时丢了茶盏,猛咳起来。
&nb顾卿晚见他脸色通红,这才好心的提声唤了丫鬟,给苏子璃又倒了一杯茶。
&nb待丫鬟退下去,苏子璃已不再乱咳,只是脸色却有些发黑,眉宇间都是欲发难发的郁结和羞愤,只因他方才咳嗽时才回过味儿来,顾卿晚方才那些话,分明在暗指她嫌弃他脏!
&nb他鼻息间差点要喷出火来,瞪着顾卿晚,眼神恨不能扑上去吃了她一样可怖,半响才咬牙切齿的道:“你是专门生来气本公子的吧?”
&nb顾卿晚却失笑,挑眉道:“相信我,恪王真没那么重要,我没事儿气你干嘛?我这是在培养我们之间合作的友好关系呢,这些话,寻常人,我是定然不会和他说的,恪王想想是不是?”
&nb苏子璃瞧着她一副施恩的模样,简直要吐血,感情他被羞辱了一顿,还得感谢她没拿他当外人?
&nb他可以肯定了,眼前这女人就是生来克他气他的。
&nb苏子璃还想再言,却与此刻,月洞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打斗声。
&nb“什么人!”
&nb顾卿晚听到有女暗卫的声音传来,显然是有外人闯了进来。
&nb顾卿晚微惊,又心思一动,以为是顾弦禛来了,她忙站起身来,苏子璃便也跟着起了身,正准备去查看,月洞门那边已有个高大的身影闲庭信步般走了进来。
&nb显然,这么一会子功夫,来人已经摆平了女暗卫。
&nb顾卿晚望去,却见来人身影略瘦,却极为挺拔,身上穿着一件宝蓝色广袖长袍,脸上却带着一面半白半黑,极是古怪的面具。
&nb顾卿晚打眼一瞧,还以为来者是顾弦禛,眸中恍过喜色来,但下一秒她便又不确定了。只因来人虽然和顾弦禛的体型相像,但是气质简直南辕北辙。
&nb这人浑身都充斥着一种冰寒,那种冷凝似带着股拒人于千里外的清寒,让人望而却步,不敢随意开口造次。
&nb其实秦御和娄闽宁身上都多多少少带着寒意,秦御的寒意宛若一把利剑,有股锋锐的杀伐之气。而娄闽宁却像是一朵生在冰天雪地中的冰莲,虽然也清冷,但却总能吸引人欣赏他,想要靠近他。
&nb然而眼前这个人,简直一眼就让人觉得是块玄寒的万年不融化的冰,只一眼就能将人冻结,别说是靠近了,不将人吓瘫冻僵就是好的了。
&nb大哥可不是这样的,顾卿晚瞧着这人,已然猜想到了他的身份。
&nb这人应该就是那次礼亲王寿宴上,贵女们说的那位大燕国的什么克妻的鬼面将军了。
&nb寿宴结束后,顾卿晚曾经因好奇打听了两句,得知这位大燕的鬼面将军很是了得,手握重兵,掌控了大燕三分之一的兵马,且是大燕最年轻的常胜将军,今年不过二十四五,但是却已因战功官拜太子太傅,授封镇国侯。
&nb只是这位却有克妻之命,已经先后死了四个未婚妻,故此到现在也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nb不过,大燕使团尚未抵达京城,这位鬼面将军怎倒偷偷抵京了。
&nb“沈沉?你怎么寻这儿来了?!”
&nb显然,苏子璃也没料想到他会到这里来,神情和语气都带着几分惊讶。
&nb鬼面将军沈沉却淡淡扫了眼顾卿晚,道:“让你来大秦不是玩花魁和人抢女人的,既然你这样乐不思蜀,玩儿的又这么大,还敢跟燕广王抢女人,我也犯不着弄你回国了,就让你在此醉生梦死,岂不更好?”
&nb鬼面将军的声音很是低沉好听,却明显带着嘲讽之气。苏子璃顿时便笑着迎了上去,道:“你这人怎么总是这么无趣,我这不是韬光养晦,装模作样,用风流来伪装本公子的惊世才华,雄心壮志嘛,还有,我给你说,这位顾姑娘,她已经不是燕广王的女人了,并且我和顾姑娘清清白白,日月可鉴,并非你所想的那样,你误会我没关系,可千万不要坏了人家顾姑娘的清誉。”
&nb苏子璃和鬼面将军的关系一瞧便非常的熟稔,顾卿晚瞧着两人顿时哑然失笑。
&nb鬼面将军方才说是要弄苏子璃回大燕,看来这两人早便已经结成同盟,苏子璃果然不是个普通人。
&nb想他常年待在大秦,又是以质子的身份,早早便离开了大燕国。鬼面将军手握雄兵,必定是所有皇子争夺拉拢的,竟然会选择了苏子璃,这可真是让人惊讶。
&nb苏子璃,不简单啊!不动声色,竟然已经有了兵马做支持。
&nb顾卿晚正为这个发现而微惊,那鬼面将军已冷声道:“装模作样?我误会你?呵,难道那些青楼花魁都还是清白完璧之身,你不曾碰过?”
&nb苏子璃顿时脸色一红,赶忙去捂鬼面将军的嘴,一面还瞄了眼站在旁边看戏的顾卿晚。
&nb苏子璃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今日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揭他的老底,刚刚才被顾卿晚以此事羞辱了一番,现在这个沈沉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还能不能做兄弟了?!
&nb苏子璃的举动却并没有让鬼面将军安静下来,还没等苏子璃捂住他的嘴,他已经身影一闪,也不知怎么就挣脱了苏子璃的拥抱,一下子到了顾卿晚的身边。
&nb顾卿晚吓了一跳,觉得有些危险,还没往后退,却听身边响起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道:“恪王风流多情,在下管不着,只是往后还请离在下的妹妹远点!”
&nb这道声音竟是和先前那略低沉的声音完全不同,一下子清润了不少,顾卿晚顿时惊愕转头,瞪着那鬼面将军,道:“大……大哥?”
&nb苏子璃更是面色大变,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消散了个一干二净,锐利的视线逼视着方才方才还当兄弟的熟人,沉声道:“你不是沈沉,你是谁?!”
&nb鬼面将军抬手取下了脸上面具,登时露出一张和顾卿晚足有五六分肖似的容貌来,连气质也都为之一变,却分明就是顾弦禛。
&nb苏子璃神情变换着,眉头拧起,道:“你是顾弦禛?敢问顾大公子这是何意?”
&nb显然,苏子璃并不知道顾弦禛假扮鬼面将军沈沉的事,他和沈沉早有往来,关系匪浅,方才顾弦禛无论是身形,气质,举止动作,还是声音都和沈沉别无二致,他竟然根本就没发现眼前的沈沉是假的。
&nb这让苏子璃心中十分的警觉和谨慎不安,顾卿晚也一脸诧异疑惑的看着顾弦禛。
&nb大哥只是这会子假扮了鬼面将军呢,还是这次大燕来京城使团中的鬼面将军就已经是大哥了?鬼面将军可是大燕举足轻重的人物,怎么可能由大哥来假扮,如果是这样,真的沈沉和大哥有何关系,真的沈沉又去了哪里?他为什么要大哥假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