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微并没有给云紫喘息的机会,直接派了两名执法长老送云紫前往蛮荒之地,做完这一切,他才微微的松了一口气,这下子,云紫可别想再翻身了。
他转过头,笑呵呵的对身旁一直僵立着的曲殇说道:“师弟,师兄上次与你说过有关神女招夫之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噗——”,曲殇张口喷了一口鲜血,高大的身体缓缓倒下。
“师弟——”曲微慌了。
现场一片惊乱,曲殇的视线跟随着执法长老,望着云紫离开的方向,心中默默说道:“云紫,教不严,师之惰,受一百零八道天雷,理应师父陪你一起。”
曲微又惊又怒,没想到一向执法严明的曲殇在完全忘记云紫的情况下,还做出了这样的举措,竟然在云紫身上用了同身咒,将他自己的性命与云紫联系在一起,便是将一百零八道天雷的一半威力加在了他自己身上,怪不得云紫没有灰飞烟灭,原来如此。
云紫被丢到蛮荒之地,整整半年,她都躺在一个黑漆漆的山洞中一动不动,体内的灵力耗光了,蛮荒之地穷的可怜,凭着万年精魄也吸附不到多少灵力,因此,她的身体恢复很慢,身体恢复的慢,混沌之气便运用不出来,整个人仿佛死人一般,只剩一口气没有咽下。
半年后,她终于能够从洞中爬出来,半年没有活动,四肢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她拼命的喘着气,靠坐在地上。
洞外不远处有一片澄澈的湖,湖水很干净,云紫凑过去,喝了几口水,然后呆呆的看着如镜一般的湖面上倒影出来的一张脸,长长的头发被烧光了,这几个月新长出一些,却只能盖住头皮,脸上全是橘子皮一般的褶皱,有些地方还粘连着,颜色已经看不清了,不知是黑的还是黄的,上下眼皮也粘连了一部分,眼睛小,成三角形。
这是她吗?云紫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粗糙褶皱的皮肤提醒着她,这是她的脸,她毁容了。这个事实比她被直接轰得灰飞烟灭更让她难受。
“你是谁?”一道沙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云紫艰难的转过头,用她被遮挡大半的眼睛努力瞧了瞧,身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高大的身体已经有些佝偻,脸色苍白如鬼,头发花白相间,双目浑浊,没有一丝光亮,竟然是个瞎子。
“我是云紫。”云紫说完,用手捏住自己的脖子,这是她的声音吗?沙哑,破烂,如同脚踩在碎石块上,难听的要命。
“新来的?”中年人索性摩挲着石头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是啊,你呢,来了多久了?”云紫很快便接受了这个事实,毕竟,容貌已经毁的那样彻底,声音又怎么可能完好如初?
“多久了?”中年人一愣,竟然仔细思考起来,“在这个地方,日日月月年年过的都一样,如果数日出日落的话,那应该有十八年了。”
“十八年?”云紫点点头,蛮荒之地的恐怖就在于不管你是什么阶段的仙,在这里都如废人一般,没有资源,没有食物,很多仙人都活不下去,饿死的,被野兽吞掉的都有。
“你是因为什么被罚到这里的?”中年人问。
“因为爱上了我师父,师徒禁断,被罚一百零八道天雷轰顶,本以为必死无疑,谁知大难不死,却变成了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呵呵。”云紫大笑,笑声中充满了苦涩。
“哼,那些所谓的仙人,整天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以为自己骨子里就比别人高贵许多,实则内里比普通人还要龌龊。”中年人听了,满脸激愤。
“对,就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真是虚伪。”云紫觉得和中年人说话很畅快,不由得想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被发配到了这里:“大叔,你是因为什么到这儿来的?”
“因为被孽徒欺师灭祖。”说到这里,中年人腾的站起来,浑身战栗的问:“小丫头,你可知道轩辕门?”
“知道啊,我就是从轩辕门来的,大叔,您也来自轩辕门?”云紫好奇的问。
“正是,老夫这一生收了两个徒弟,一名曲微,一名曲殇,小丫头,你是谁的门下,又和谁禁断?”中年人一把抓住云紫的肩膀,用力的摇了摇。
“大叔,我的师父是曲殇,师伯是曲微,我,当然是和曲殇禁断,可惜,他是个弃情绝爱,冷酷无情的人,竟然骂我是孽徒,还想要我的命。”说道这里,云紫忽然悲凉的大笑。
“那就没错了,小丫头,老夫是无因道长,是他们的师父,你的师祖。”中年人松开她,叹了一口气说道:“曲殇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如果对不住你,定然事出有因,至于曲微,那才是欺师灭祖的畜生,如果有朝一日老夫能出去,定要让那畜生生不如死。”
“云紫拜见师祖。”云紫急忙跪拜,头磕下去,心中却泛起了惊涛骇浪,眼前这佝偻虚弱的老者竟然是她的师祖,曲殇和曲微的师父,看着曲微一副秉公执法的样子,原来是个欺师灭祖的畜生,仔细想想也不难相信,曲微那样一副非要置她于死地的样子,肯定与曲殇不肯与神山联姻有关系。
无因神情有些激动,忽然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细细捏下去,点点头:“小丫头,你的筋骨不错,虽然被一百零八道天雷伤了身子,却也只是伤了表面,那个天雷阵是老夫创的,威力老夫清楚,好似到你这儿减弱了一半似的,真是费解。”
云紫也奇怪,当时在受刑时她就发现了,天雷的威力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不过,强不强的结果还不是一样,她呆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能有什么想法?
“小丫头,从今天起,老夫决定亲自训练你,等到你的体力恢复,我们祖孙两走出去,让紫微那个畜生,曲殇那个有眼无珠的东西后悔去。”无因似乎有了无穷的斗志,拽着云紫的胳膊,连拖带抱的把她带到两间破茅屋前,将她扔进其中一间茅屋,又弄了一桶凉水进来:“小丫头,好好洗洗。”
“哦。”云紫走进浴桶,看到桶中密密麻麻的东西,吓得猛退一步,“师祖,这桶里满是毒虫。”冰冷的水中泡着蝎子,蜈蚣,毒蛇,毒蜘蛛等毒虫,看起来甚是吓人。
“大惊小怪,你身上被雷轰过,那天雷阵是老夫设计的,每一道都有雷毒,如果不用毒虫将雷毒尽数排除,久而久之,你的身体便是废了,还谈什么出去?”无因拎着她,将她无情的抛入水桶,冰凉的水泡着她的肌肤,毒虫身上分泌出的毒液从她烧焦的皮肤渗进去,剧痛再次袭来。
云紫紧闭着双眼,努力让自己不去想满桶大大小小的毒虫,一个时辰过去,毒虫的嘶嘶声听不到了,她睁开眼,惊讶的发现,桶里的水已经变成黑糊糊的一片,水面上漂浮着大大小小的毒虫,已经全部尸体僵硬,死去多时了。
如此剧毒的毒虫都被她体内的雷毒毒死了,由此可见,无因并非危言耸听,如果不拔出雷毒,久而久之,她有可能永远站不起来,肌肤表面会一片片腐烂生蛆,直至露出皑皑白骨,想到这里,她蓦地打了个寒噤,决定真心相信无因一回。
拔出雷毒是个缓慢的过程,云紫咬着牙坚持着,甚至,等她身体好些,还随无因四处寻找毒虫,蛮荒之地没有食物,连毒虫都少之又少,直到有一天,附近的毒虫全部消失了,云紫的雷毒还未排除干净,无因决定带着她往远走一些。
蛮荒之地到处野兽出没,云紫和无因都不能施展仙法,如果遇到猛兽,后果不堪设想,临出发时,无因带了自制的弓箭,水和一些野兔肉。
通过这段时间的疗伤,云紫失去知觉的双脚渐渐恢复了灵活,双腿的力量也在增加中,走路除了有些蹒跚,倒也没有什么问题。
他们居住的茅屋一直往东有一片密林,不仅住着大量的野兽,也有许多年份较长的毒虫,这样的毒虫毒性强,效果也好。
走了许久,两人才看到密林的边缘,喝了些水,吃了些肉,补充了足够的能量后,开始往密林进发。无因手中握着弓箭,对云紫说道:“云紫,老夫眼睛看不到,你来走前面。”
“是。”云紫点点头,手中握着一根树枝削成的木剑,并非她不想用神剑,而是在蛮荒之地里,任何仙人都使不出一丝灵力,没有灵力便无法从储物袋中召唤神剑,只能以木剑抵挡抵挡了。
走着走着,云紫忽然觉得不对劲,转过身一看,无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黑沉沉的森林中只有云紫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味道,云紫嗅了嗅,脑海中忽然想起神出秘籍中记载的一段,吴默草,味刺鼻,点燃,可吸引凶猛之兽。
想到这里,云紫意识到自己已经落入了一个巨大的圈套中,无因将她带到这里,或许根本不是为了给她找毒虫,而是为了引来猛兽将她包围,至于原因,她已无暇去想,因为,凶兽已经来了。
四周黑暗的林中,绿色的眸子如一盏盏的灯忽闪忽闪的靠近,云紫本能的将身体靠向一棵古树,神经紧绷,脑中快速计算着角度,计算着她自己成功的几率。
率先冲过来的是一头狮子,显然已经饿了许久,看到云紫这个食物,便立刻两眼冒光的冲了过来,四蹄翻飞,便要将她按于蹄下。
云紫一矮身,将木剑向上竖起,从狮子腹部划过,花花绿绿的肠子便掉了出来,鲜血喷涌而出,云紫强忍住恶心,用木剑挑起狮身,用力甩向野兽群,趁着野兽争抢食物之际,转身便跑。
因为惊慌,她转错了方向,没有沿着来时的路跑,而是走了一条相反的路,一路都是荆棘密林,云紫的脚上的草鞋因为慌乱,不知丢到了哪里,脚丫子直接与充满荆棘的路面接触,被刺得血肉模糊。
对于一个连天雷轰顶都承受过的女人来说,这点疼痛根本就是小菜一碟。不知跑了多久,前面出现一处悬崖,一个没有灵力的废人是无论如何都跑不过野兽的,前是悬崖,后有野兽,云紫望了望远方,无因没有出现。
他的动机她不清楚,先是给她拔出雷毒,后有将她推入绝境,这究竟是为了救她还是为了害她?或者什么都不为,只为了训练她,给他赢得一个出蛮荒之地的机会?
几只凑到前面的野兽冲着云紫冲过来,被她尽数杀死,随后的野兽看出了危险,躲在后面踯躇不前,云紫提着木剑,剑锋上鲜血流淌,整个人充满了决斗前的肃杀。
从前,她只是心如死灰,一心求死,才会在一百零八道天雷下不躲不藏,尽数忍下,现在,她不想死了,凭什么害她的人都活着,她却要为了别人的错误去死?要死,也是他们去死。
云紫面对着野兽,冷笑,双目中充满了肃杀,让那些生来就没有感情的动物也忍不住颤抖,她动了,一转眼,从一排排野兽面前经过,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一颗颗脑袋滚落在地,让后面的凶兽们开始后退。
突然,一阵幽怨的笛声传来,已经开始后退的野兽停住脚步,一起不要命的向她冲来,手臂挥舞着,已经麻木,野兽却依旧密密麻麻,看不清数目。
云紫被一步步逼近悬崖,下面,黑漆漆一片,荒野的风声在耳边呼啸,浓郁的血腥气充斥在鼻中,继续留下冲杀,最后难免会尸骨无存,不如赌上一赌,跳下去,也许柳暗花明又一村。
虚晃一招,云紫冲着崖底奋力一条,不由自主的展开双臂,想象着自己在空中飞翔的样子,身体没有想象中急速下坠的感觉,而是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她向两边看了看,手臂不知何时已幻化成了翅膀,完成了自凤凰涅槃后第一次的变身,云紫用力扇了扇翅膀,身体悬浮在半空中,让她可以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方才恨不得吞啮她的野兽们。
看到了传说中的上古神鸟,一众野兽被吓得匍匐在地,鸦雀无声,云紫闪开美丽的翅膀,从一片片密林上空飞过,心中充满了惬意,原来,飞翔的感觉这样好,原来,涅槃后,凤凰的变身需要险境去激发,不知,这是不是她的第二次血脉激发?
一道佝偻的身影站在一棵最高的大树顶部,仰望着空中,云紫飞近他,冷冷的问道:“为什么?”
“呵呵,先告诉我,你是什么?”无因笑得很得意。
“凤凰。”云紫几乎不想多和无因说话,这个本该是她师祖的老人的确是个阴险狡诈之辈,方才,如果她不是在危险中激发了血脉,完成了变身,现在,被吞入野兽腹中,尸骨无存的那个人一定是她。
“哈哈哈——”,无因听后,一阵开心的狂笑,好久才止住笑声:“好啊,好得很,老夫等了十八年,盼了十八年,终于盼来了离开的机会,小丫头,你猜的没错,方才将你置于危险之中是我所为,我为你拔出雷毒,精心照顾你,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利用你出去,如果你不能够在野兽围攻下幸存,那对我就没有什么利用价值,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不如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