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原看时,却是左言希那个叫小馒头的侍儿正提着个食盒走向那边正屋。
贺王已装入棺椁,慕北湮、左言希除了配合查案,每日都在灵堂守着。只是案子未破,使臣未至,暂未通知京中亲友,如今只有他们和数名姬妾守着,并请了两名高僧念颂经文。
贺王死得憋屈,死后又没人供他打骂砍杀,想更不痛快。即便这经文无法超度亡魂,让他平心静气、少些怒意也是好的。
贺王活得粗疏,贺王府两名公子却活得各有个性。慕北湮喜欢精致的美人儿,而左言希自己便活得很精致,小馒头另外为他预备饮食便不希奇。
阿原正要问左言希的事,见状便清了清嗓子,斯斯文文地唤道:“那位姑娘,请过来说话,在下有事相询。溲”
小馒头仿佛飘来一眼,也不知是没听清,还是装作没听清,沿着回廓径自往前走着。
井乙怪异看了眼阿原,高喝道:“兀那小娘们,官府办案,大爷有事要问,还不滚过来?”
小馒头呆了呆,慌忙奔了过来,满脸堆笑问道:“二位爷有何吩咐?恧”
阿原也深感她办案时着实不便进入她原家大小姐的角色,一抬右脚重重踏在旁边青砖砌成的花坛上,手中破尘剑戳着砖面,方笑问道:“贺王遇害那晚,是你侍奉左公子洗漱睡觉的?”
小馒头忙道:“是我和小钿姐姐侍奉的。”
“当时是什么时辰?左公子入睡又是什么时辰?”
小馒头看着她手中的破尘剑,战战兢兢道:“大约过了亥初才回来的吧!我等听说左公子又被罚了,都不放心,已经去看了几次,大致时间应该没错。公子回来后应该很累,敷完药就睡了。”
阿原疑惑,“什么叫又被罚了?左言希不是挺得贺王欢心嘛,怎么老被罚?”
小馒头道:“公子性情好,王爷向来疼爱得很。可前儿小玉姐姐的事,公子擅自放官差进来查案,王爷那天早上知道,不知怎么就恼了,罚他跪在那里反省,直到王爷从衙门带回靳总管,这才让他回去。晚上则是因为小王爷的事儿,又被罚……后来我们把他扶回来看时,两边膝盖都青了一大片。”
“那他入睡后有没有人在他屋内听候使唤?”
小馒头连忙摇头,“我们公子向来洁身自爱,夜间并不要侍婢入内服侍。”
这话自然不假。小玉容色出众,天天侍奉左言希,甚得宠爱,但被人奸杀前尚是处子,足见左言希绝非好色之人。
阿原再一想,左言希与景辞如此亲近,不好女色不假,不好色则未必……
夜间无人服侍,那么左言希后来有没有出去过,等于没有了人证。
阿原沉吟之际,目光扫过小馒头低垂的头,不觉定住。
她抬手,慢慢搭上小馒头黑鸦鸦的发髻,在其上摩挲着。
小馒头偷眼觑她,正见她模样俊美,似比自家公子还要秀丽几分,不觉脸颊通红,虽缩了缩脖子,竟不曾躲闪,连看她握剑的姿态也觉得格外气势昂扬,再不觉得害怕。
阿原已从她发髻间拈出一支小小的珠钗,问道:“这支珠钗哪里来的?漂亮得很。”
小馒头见她双眼发亮,有些讶异,又有些得意,说道:“是我们公子给我的。”
“他就给过你一个人?”
“小玉姐姐也有一支。”
“一样的?”
“嗯,公子一起买的,给了我们一人一支。”
“哦!”阿原看着珠钗下方缀的镂空鸳鸯鎏金小银珠,笑容更是温和,“借我把玩几日可好?”
小馒头犹豫,“这……”
阿原笑道:“刚才你所说的,连同这个珠钗的事,那边的书吏都会记录下来,你去按个指印,若到时我不还你,你让你家公子拿着那证词找我算帐好了!他跟我们典史大人熟着呢!”
她的笑容温柔,好看的眼睛里清清莹莹地倒映着小馒头看痴了的脸。
小馒头不由应道:“好!”
待井乙带着小馒头到书吏那边复述一遍,看书吏记录下来,让她按了手印,小馒头才觉得似乎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