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章殿,韩芊靠在软枕上一声不吭。
千夜回头看了一眼苹果儿,投过去求助的目光,刚刚他把芳华轩里那两个小丫头的对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皇后,可皇后这不急不怒的样子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呢?
苹果儿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他安静的等着,别废话。
“那个叫浅粉的小丫头心里有鬼,那个叫流萤的丫头绝非一般。”韩芊淡淡的冷笑,“叫人去彻查这个叫流萤的小丫头……以及顾家。至于那个叫浅粉的小丫头,先悄悄地把她给关起来。”
“是。”千夜躬身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苹果儿端了茶递给韩芊,小声问:“娘娘,您别生气了。”
“本宫没生气。”韩芊摇了摇头,忽而笑了,“本宫真是觉得有点好笑。这些人还真是了不起,心思非凡啊!”
“娘娘?”苹果儿看着韩芊眼睛里闪烁的精光,心里有点忐忑,很久没看见娘娘眼睛里这样的光彩了。
“陛下晚上是不是有事儿?”
“好像是为了户部的事儿发愁呢。”苹果儿小声说道。
“嗯,户部尚书姚大人告病在家,治河的银子没着落了,陆皓然那个倔老头整天弹劾姚延意,我若是陛下,我就让他去做这个户部尚书,让他去管一管这国库,看他有什么办法既不耽误边关将士们的军粮军饷又不耽误治河还能赈济灾民安排好百姓的苦日子。哼!”韩芊冷声说道。
此乃朝政大事,苹果儿自然不敢多嘴。
韩芊自顾自的唠叨了一会儿,方对苹果儿说:“今晚,我们做一件有趣的事情。”
“什么有趣的事情?”苹果儿纳闷的问。
“你去叫孙得福来。”韩芊吩咐道。
“是。”苹果儿应声出去。
冬夜,寒风呼啸,大雪飘舞,整个华丽的皇宫都笼罩在厚厚的白雪之中,像是一座冰宫。
韩芊穿着厚厚的冬衣,披着厚厚的暗紫色白貂毛披风,带着孙得福,苹果儿等人出凤章殿往后走,直奔一座闲置的小院子里去了。
守在小院门口的是两个老太监,见了韩芊,两个老太监跪地磕头却不说话——因为他们都是哑巴。
“宫监的人来了吗?”韩芊低声问。
“已经在里面等着了。”孙得福回道。
“好。”韩芊进了院子,看了看冷清的院子,最后目光落在那透着昏黄灯光的窗子上。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旁边的走廊下有几个人上前来跪拜。
“起来吧。”韩芊低声说道。
“谢娘娘。”宫监的人叩头后站起身来。
“开始吧。”韩芊转身进了身后的屋门。
这是一间极其简陋的小屋子,即便里面却早早的拢上了火盆,但依然透着刻骨的寒气。
韩芊牵着自己的斗篷坐在屋子里唯一的一把圈椅上。冷冷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孙得福:“把人带进来。”
孙得福应了一声朝着外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便有人去对面的小屋里把浅粉给带了过来。
浅粉白天被莫名其妙的带到这里来看管,开始的时候有些迷茫,后来又很慌张,生怕那些人一声不响的把自己给咔嚓了。而等到了夜里,忽然有人又来带自己走,然后又忽然跪到了皇后面前,这一波三折,她简直要被折腾傻了。
“见了皇后娘娘还不跪下!”孙得福低声喝道。
浅粉吓得腿一软,噗通就跪下了:“奴婢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你叫浅粉是吧?”韩芊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她很小,看上去也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
浅粉忙应道:“回皇后娘娘,奴婢是叫浅粉。”
“赵家的家生奴?”韩芊问。
“是,奴婢的爹娘都是赵家的下人,奴婢的爹是管春秋两季的租子的,奴婢的娘……是跟太太的。”浅粉小声说道。
“所以,你才有资格陪着你们家姑娘进宫来伺候,对吧?”韩芊问道。
“……是。”浅粉低了低头。
“赵媛活着的时候对你怎么样?”韩芊又问。
“回皇后娘娘,我们姑娘对奴婢挺好的。奴婢从小儿服侍她。”浅粉说着,声音有点哽咽。
“所以,你害死你们姑娘心里还是有点内疚的吧?”韩芊冷笑道。
“什么……皇后娘娘您……奴婢,奴婢怎么可能害我们家姑娘,我们家姑娘是自缢的……”浅粉吓得往后退闪身。
“你们姑娘是自缢的,但是她为什么会自缢?”韩芊问。
“她……她是被皇上杖责……”
“是吗?难道不是因为你跟她说了什么?”
“我,我……我没跟她说什么……”
“你是她的贴身丫鬟,她被杖责了你晚上不守着她服侍她,你在什么地方?怎么会她的尸体都冷透了你才发现?那天晚上你在做什么?”韩芊连声问。
“我,我我……”
“那天晚上顾凝霜对赵媛说了什么?流萤又对你说了什么?你又对赵媛说了什么?”
“奴婢,奴婢……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韩芊冷笑,“不记得没关系,来人,帮她好好地回忆一下。”
“是。”旁边的孙得福忙点头答应着,朝着外边一摆手,立刻有人进来把浅粉拉了出去。
宫监的人自然有自己的一套刑讯手段,那些手段不会在人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只是会让人生不如死。
片刻之后,浅粉被重新带回来,虽然还是那个人,但又像是换了个人。
两个太监把她往地上一扔,她便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倒在地上。
“想起来了吗?”韩芊淡淡的问。
“奴婢……奴婢真的没说什么,奴婢就是劝了我们姑娘两句,劝她想开些……”
“看来还是没想起来。”韩芊冷笑道,“再给她去提个醒。”
“不——不!”浅粉立刻哀嚎着往前爬了两下,“不,奴婢说,奴婢都说……”
“说吧。本宫听着呢。”韩芊冷声哼道。
“那天,那天……流萤姐姐跟我说其实想要一个人记住另一个人的话有很多种办法,其中有一个最好用的办法就是后悔,她说,如果我们姑娘因为这次杖责而有了什么恶意外,陛下,陛下一定会内疚,会后悔。还有,流萤姐姐说我们姑娘被杖责二十,腿骨都被打折了,太医说她这腿肯定会留下残疾,等伤好了,我们姑娘会变成跛子。奴婢一不小心就把这些话都跟我们姑娘说了,我们姑娘就……就一时想不开,就上吊了……”
“是谁说赵媛的腿骨折了,是谁说的她以后会变成跛子?”韩芊皱眉问。
“是……流萤姐姐告诉我的。”
“那你们姑娘上吊的时候你在哪里?你为什么没有及时发现?”
“我,我……我睡着了。”
“那种时候你能睡着?”
“我是真的睡着了,是流萤姐姐给我们姑娘送来了一碗鸡汤,我们姑娘不想喝,我……我喝了,我喝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直到有人喊我们姑娘上吊了我才醒,我问过流萤姐姐,她说是怕我们姑娘的伤疼,所以放了两位安神的药……”
“哼!”韩芊瞥了一眼孙得福,“这丫头还是没说实话呀。孙得福……”
“娘娘——”浅粉听了这话又哀嚎了一声,“娘娘饶命!”
“想要保住自己的命就说实话。娘娘的耐心是有限的!”孙得福不满的叱道。
“奴婢该死,是奴婢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奴婢……奴婢该死!”
“说!”旁边的一个太监上前去狠狠地戳了浅粉一下。
“奴婢……是想着,想着若是我们姑娘就这么去了,陛下心里内疚,肯定会,会……会来找奴婢的……所以,奴婢当时是知道那碗汤里有安神药的,所以我,我,我就喝了。”
“噗!”韩芊一下子笑了。
旁边站着的苹果儿等人包括孙得福都瞪大了眼睛,像是看着怪物一样看着伏在地上的浅粉。
“你……喜欢陛下?”韩芊笑过之后才发现自己最不应该的就是笑,于是又绷起了脸。
“娘娘不要误会,奴婢只是,只是只是仰慕陛下……奴婢绝不敢对陛下有非分之想……”
“好了,别说了。”韩芊一点都没心思知道这小丫头对云硕存了什么样的心思,她冷冷的看向宫监里负责记录口供的太监:“该记的都记下了吗?”
“回皇后娘娘,口供都已经记录完毕,只差签字画押了。”
“拿给她。”韩芊扬了扬下巴。
太监拿了口供上前,浅粉在上面签字画押,然后整个人就颓然倒在地上,连哭泣都没了声音。
韩芊起身,皱着眉头看了浅粉一眼,轻轻地叹了口气:“走吧。”
“是。”孙得福躬身应了一声,回头吩咐宫监的人:“把她看管好,不许任何人来探视,不许她自尽。”
“是,孙公公。”宫监的人忙答应着上前去把人拎起来带去了宫监。
……
流萤从浅粉忽然不见了就开始发慌。尤其是到了晚上还不见人,流萤的心里就越发的忐忑,越发的不安。
顾凝霜发现流萤发慌的时候,流萤已经在芳华轩里转了好多圈儿了。
“你在找什么?”顾凝霜纳闷的问。
“回姑娘,奴婢从昨天到现在都没见着浅粉,不知道她是去哪儿了。”流萤担心的问。
“她那么大个人能去哪儿啊?”顾凝霜倒是不怎么在意,“你没问问其他人有没有见到她?或者,她去哪儿找谁去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