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天,娃娃脸,来的去,去的也快!
方才还是倾盆大雨,待他走向她时,竟已只剩下纷纷一片。
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如街心公园里的那个塑像一样,冰冷得不像话。
“起来。”
他看不下去,口气粗鲁又冰冷,眼神里,甚至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下意识地抬眸,苏恋透过还迷离着的细雨看他,他阳光一般的脸庞带着淡淡的木然,却依旧英俊非常。
此刻,他竟这样出现在她的面,那感觉,真种说不出来的讽刺。
俯视,他的眼神冰寒,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沾着雨雾,潮湿了一片,一如他此刻泥泞着的内心:“在这里发什么疯?想让我看见了同情你?”
不曾回头,她的口气,淡漠得如同轻烟:“你会同情吗?”
“不会。”
听到这两个字,苏恋突然就笑了,苍白的脸色,苍白的唇,偏偏又带着那样苍白的笑,那种感觉,看在宋天铭眼中,真是要多渗人有多渗人。
“可不就是咯?你又不会同情,你管我在不在这里?”
她又变得和那天晚上一样,深身是刺,见人就扎。
反正,在他的面前,她也从来没什么好形象,也就彻底不再装了,怎么舒坦,怎么说,怎么伤人,怎么骂。
讨厌她流眼泪的样子,明明像是雨,可他就是知道,她在流眼泪。所以,他别开眼,不愿再看她,只继续冷着脸:“这是我的公司,我不喜欢看到你在这里发疯。”
人家的地盘,人家说了算,人家要你当代言,你就当代言,人家不要你了,你就乖乖退出来。眼里有泪,可脸上突然又绽出了笑花。
苏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一眼不眨地盯着他:“好啊,我换个地方可以了吧?我去街对面,那里,不是你的地盘吧?”
她的眼睛很亮,特别是哭过之后,更是黑得诱人,就仿佛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潭,明明知道不能碰,可还是深陷了,不能自拨。
互望着,一动不动,他的身高,正好高出她一个头,就算她气势汹汹地叉腰站在他眼前,可他还是居高临下,瞬间便压倒了她:“苏恋,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讨人厌?”
这个不听话的女人,只要和她一讲话,宋天铭就觉得脾气要暴棚,任何平时想都想不到的话,就那么顺溜地说出了嘴,且一说出,他自己便开始后悔。
讨人厌?说她讨人厌?
他还真的说对了,她就是从小就讨人厌,从她的父亲,到她的兄弟姐妹们,从慕希雅到他宋天铭,就没有一个人喜欢她。
曾经,她还做着被人喜欢的梦,那时候,他一直是自己梦里那不二的男主角,可是现在,梦碎了,心也该醒了,所以,她看着他,微微笑着,笑着笑着,她便贴着牙齿吐出了四个字:“关-你-屁-事?”
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咬字极清晰,他听着听着,双眸中便再次燃起了熊熊火焰。
这个女人,总是很能激化自己的暴燥情绪,每一次,都能逼到他生出一种掐死她的冲动。
“注意你说话的方式,我警告你,不要再激我。”
她笑了,故意笑得很大声,仿佛希望所有人都听到她的话:“宋天铭,我他妈要有本事激你的话,还会叫苏恋吗?激你?不一直是你们在激我吗?”
“第二次警告。”
她没有住嘴,也根本没打算住嘴:“那就直接来第三次警告吧,因为,我不会再随你的心,你尽管不高兴,尽管发脾气。你越不高兴,我越高兴,懂吗?”
“苏-恋!”
他的声音,压抑而低沉,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她明明该怕的,可她望着他,突然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怕了。
歪着头,她故意用那种流里流气的口吻讥讽道:“生气了?怎么?又要惩罚我吗?来啊,像那天晚上一样惩罚我啊?可是,大庭广众之下,你敢吗?”
“……”
她在挑战自己的底限,只是,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在她的面前,原来,他的底限,就是根本没底限。
他的沉默,只换来她嫌恶的一眼,她笑着继续,每一个字,都极尽侮辱:“不敢就给我滚开,别再让我看了恶心。”
“苏恋,你以为你留下那八个字,就能抵下20万?”
又提这个,又提这个。
在她的面前,他也就只剩下这点本事了,不理会他的威胁,她只是轻佻地抬眸,不怎么客气的反嘴:“不然呢?你想吃霸王餐,睡了不认帐啊?不认可以啊,我可以找别人,比如,你那大牌的未婚妻,我相信,她出的价,一定不会比20万还低。”
打蛇打七寸,这是她第二次主动提到慕希雅,只一开口,她就知道,这一局,她赢了!
直到这一刻,宋天铭似乎才刚刚意识到,他和她的关系,也许真的会成为他和慕希雅之间的一大难题。
他并不怕告诉慕希雅什么,只是,一想到她们两个人见面时的画面,竟觉得莫名有些受不了。不希望慕希雅受到伤害,这个秘密,他也可能会隐瞒一辈子。只是,苏恋会真的甘心吗?
还是会突然在哪一天,又突然找到慕希雅,将一切合盘托出,借以打击?
“相信我,如果你敢找她,你的下场,会比现在惨十倍。”
十倍又如何?一百倍又如何?
他永远也不知道,她的心,在他们分开的这两千多个日日夜夜里,早已被他伤了上千次,每个梦境都那样真实,每个梦境都那样残忍,残忍到,她渐渐已麻木,只是,麻木的心,遇到他还是会博动,所以现在,就算只这样看着他,苏恋也依然会感觉,针扎一般的疼。
“是我的决定,不要怪她。”
下意识地,还是想保护慕希雅,虽然,宋天铭也很清楚,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正是慕希雅本人。
但,潜意识里,苏恋就是那种杂草般坚韧的人,这种打击她可以,但慕希雅不行。
所以,虽然明知道是谁的错,可还是下意识地倾向于更‘弱’的那一个。
听他亲口承认这一点,她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我当然知道是你的决定,所以,我谁也不会怪,要怪,只怪我自己瞎了眼。”
“……”
一句话,只堵到宋天铭哑口无言,他望着她发丝上还在滴着的水珠,忽而发现,苏恋的脸色,苍白得就像个死人。
她在笑,一直在笑,虽然嘴角的弧度淡到要看不清,可她还是固执地笑着:“谢谢你的无情,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不欠你了。还有,除非学长赶我走,否则,我绝不搬家,绝不……”
真打算拿到代言费就搬家的,只可惜,他的行为,却让她再一冷次下定了决心。
不要说她根本就对雷洛没意思,就算是有,她也没什么错。她和他,不过是一场交易,就算她真的和雷洛在一起,那也是她的自由,不需要任何人来反对。
就算他是宋天铭,也同样不行。
浑身已冰冷,却远不如心底的苍凉与无望。
苏恋没有再看他,只是一步步踏着积水,一步步远离他的视线。
心中仍有爱,只是被恨蒙了眼,告诉自己不能哭,只是因为,那个原本值得她流泪的男人,现在已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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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恋感冒了,在她‘忘乎所以’地淋了半天的雨之后,终于光荣病倒,直接烧到39.2。
雷洛回家的时候,她已经晕沉沉地在沙发上躺了好几个小时,摸了摸她的脸,发现烫到不能沾手时,雷洛二话不说,背着她便送到了医院挂急诊。
挂上水,大约过了半小时,自诩为健康宝宝的苏恋终于扇动着羽睫,悠悠转醒。
头很沉,身体也很痛,全身都不得劲的感觉,让她胃里一阵阵的泛恶心。挣扎着起身,发现又到了自己最熟悉地盘,苏恋自嘲一笑,重新倒回病床上。
“醒了,等着,我给你装点粥,你喝了再继续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