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四合院外来了一位坐着轮椅的特殊客人。
可四合院内的主人却足足让他在门外等了十几个小时,就是不给他开门。
眼看着天光大亮,晨起的朝辉点点印染上那位客人泛白的鬓角,他却仍旧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
直到朝色渐明,四合院外的小巷里已渐渐有了来来往往的人,那紧紧闭合着的陈旧木门,终于吱呀一声由内而外被人打开。
云清河踏着朝阳而出,看到宋建仁时一张脸已是臭得不能再看:“你来干什么?来看我女儿和外孙死了没有?”
知道她这是在说气话,宋建仁眸光轻柔,一声叹息:“清河,你何必这样咒自己的孩子?”
“那还不是托你们家的福?”
闻声,宋建仁隐在镜片后的眸光微微一沉,终于道:“我来,是因为有两件事必须跟墨靳云解释一下。”
“他没兴趣听。”
“若真的没兴趣,你就不会出门来见我了,不是么?”
听到这话,云清河淡声一笑,亦不肯定亦不反驳,只凛着一张脸转身就要去关门:“我能出来,自然也能进去。”
说罢,两手一合,陈旧的雕花木门就要合上。
宋建仁一个手势,他身边的保镖已飞身上前,替他用肉身卡在了门缝间。
可云清河岂会那么容易让人得手,不能对宋建仁出手,是因为他不良于行,也因为感恩于他的当年,可对保镖她就完全不必留下留情了。
那保镖也算是个中高手,可他几乎还没看清云清河做了一个什么动作,整个人已被掀飞出去,重重地跌在地上滚了好几十个圈。
勾唇,冷冷笑看着宋建仁:“这么没用的东西,宋大哥带出来也不嫌丢人。”
“清河,等我说完再关门也不迟。”
“没兴趣听。”
话落,只听‘砰’的一声,陈旧的木门已被死死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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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朝一昏,又是一出一落。
宋建仁不吃不喝地守在四合院外整整两天一夜,终于,门又开了。
这一次没有人出来,只有一人静立在庭院之中,眉目沉沉地静待着他。
四合院的门口有石阶,宋建仁按着电动轮椅到了门口,却没办法再进去。
淡然一笑,他神情自若地开口:“就当是为了云云,靳云兄也忍耐一下我这个你不待见的人吧!”
话落,宋建仁招手,马上有两个保镖过来,一左一右地抬着他进入了四合院。两名保镖很自律,送人进去后马上便识趣地退了出来,顺手还带上了四合院的门。
门一合上,宋建仁便抬眸检查了一下四合院的四周,确定这个地方说等方面很安全后,他终于按动轮椅慢慢移到了墨靳云的身边。
这间四合院不大,左侧有一处葡萄架,架下摆着石桌石椅,墨靳云就坐在那处等着他。只是,一张脸同样地臭得可怕!
“我来是有两件事要跟你特别解释一下。”
墨靳云:“……”
“第一件事,我和清河之间比你想象的要清白的多……”
凉了他两天,就是想看看宋建仁这老小子到底有没有诚意,总算他没让人太失望,所以墨靳云才决定出来见他。
哪怕,他一口提的不是孩子们的事,居然是云清河,首相大人当时便要翻脸:“如果你是要说这件事,请回吧!”
因为当年的误会,墨靳云一直对宋建仁有些看法,说话的口气自然也奇差,但宋建仁似乎完全不在意 ,只自顾地继续道:“我宋建仁此生只有一位太太,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话落,他又微微一顿,抬手扶了下镜框,说:“我和清河之间只是朋友,这么多年我没亲自找你解释是因为觉得清者自清,根本没必要我多费唇舌。”
“既然你清者自清,现在又跑来说什么?”
闻声,宋建仁隐在镜片后的目光幽幽一沉,肃然道:“因为我不想你带着成见听我说接下来要说的每一句话,更因为我不想你因为误会我,而误会我的儿子。”
“你儿子那还叫误会?”
话说到这里,墨靳云明显口气不对,宋建仁也清楚两天前的事情有多么伤人,但还是下意识地想为儿子说两句好话:“我知道天烨做的是绝情了一点,可你也应该清楚云云的性子,他不这样,她不会死心的……”
一听这话,墨靳云笑了,嘲讽道:“说得好像你们家有多关心我女儿似的。”
“请相信我,我的儿子比你想象中还要爱你的女儿,他会放手,也是情非得已。”
“若是情非得已为什么不跟云云说清楚,非要用这种手段?”
大家都是男人,大家都曾深爱,墨靳云这一生都信奉一句话,可负天下人,不负她一人。
所以,任何罪责他都可以担,任何痛苦他都可以承,可是,他的女人要好好的。他不是没给过宋天烨机会,结果,他却让他的女伤透了心。
就这一点,他就无法原谅。
“你应该也查到凌茉的真实身份了吧!可你只知其一,应该不知其二。”
话落,宋建仁又凛凛而语:“她不但是云云的姐姐,还是G国那边派来和我们宋家密谈的使者,G国那边希望我们和他们联手,一起扳倒你。”
‘嗤’地一笑,墨靳云眸光不屑:“就凭你?”
“说老实话,就算我们和G国那帮龟孙子联手了,能不能扳倒你我也没信心。”
实是求是地开口,宋建仁又深深地看了墨靳云一点:“可你也容我提醒一句,如果你再不回去,G国那边那帮龟孙子可能就又要沉不住气了。”
“你在威胁我?”
也不知是不是宋建仁这一句G国那帮龟孙子甚得他心,墨靳云虽然语气危险,但眸光倒是释然了许多,甚至,完全不具攻击性。
“别误会,我没有威胁你,只是想告诉你,天烨会这么做是为了宋家,更为了你的女儿。”
一听这话,墨靳云自鼻孔里哼了一声:“少给你儿子脸上贴金。”
“你很清楚,就算你布下天罗地网,也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况且,云云是个活生生的人,我们不可能把她关在家里圈养起来,只要她出门,就可能会有危险,防得了一时,又岂能防得了一世?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那龟孙子自己放弃,放弃追杀云云……”
闻声,墨靳云眸光幽沉,终于压低了声音,沉沉地问了一句:“你到底想说什么?”
“天烨答应了G国提出的所有条件,帮他们扳倒你,帮他们赶你回G国,帮他们留下凌茉,甚至答应亲手打掉自己的孩子……”
话到这里,宋建仁脸上亦显出些不自然,可他微微停顿后又继续解释着:“可他做了这么多,都不是因为他自己,他是为了我们宋家,为了凌云,更为了你的女儿。”
“这样叫为了我的女儿?”
“对,为了你的女儿他提出了唯一的条件。”
声落,宋建仁没再说话,只用眼神沉静地扫了墨靳云一眼,用眼神问他:“就算我不说,你应该也知道他提的条件是什么吧?”
墨靳云:“……”
“纵然天烨做错了事,可他爱云云的心从不曾动摇过,这一点,请你一定要相信。”
很多事情说起来复杂,可只要找对了点,串在一起便是真相。
之所以会见宋建仁,不是心软,亦不是好心,是因为墨靳云很清楚他说的这些都是事实。
可纵然能理解宋天烨的选择,可他毕竟伤了云薇诺,而且,伤得很深。
做为父亲,他有义务站出来为女儿撑腰,所以,对宋家他也绝不会有好脸色,于是又哼了一声:“你还说不是在为你儿子说话。”
这世间,最难能可贵的可以是爱情,也可以是惺惺相惜的欣赏。
宋建仁不是墨靳云的朋友,可他却是真正欣赏墨靳云的人,因为欣赏所以了解,因为了解,他便知道哪些话说出来才会对墨靳云起效果。
于是,他终于说出了今晚最至情至性的一句话:“靳云兄,离开自己最爱的女人痛苦,可要亲手推开自己最爱的女人,岂不是更苦?这一点你不是很清楚吗?”
墨靳云:“……”
知道时机已到,宋建仁又坦然开口:“靳云兄,我来这里跟你说了这么多,不是恳请你原谅我的儿子,只希望你能放他一马。”
话落,他又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墨靳云一眼,然后试探地开口:“那些狙击手,能撤了吗?或者,对准我的头也好,只要不是对着我儿子的头。”
“宋建仁,我希望你一直记得,是你们宋家欠我们墨家的,我,不欠你,我的女儿,更不欠你儿子的……”
闻声,宋建仁镜片后的眸光一沉。
他说的是一件事,可墨靳云提的却是另一件事,看似无关的对话,却让宋建仁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重点,于是,瞬即敛神:“从不敢忘。”
“我会回G国处理好那些‘琐’事,至于云云,我会送到‘白荷’在香港的家里。”
宋建仁:“……”
来之前就想过墨靳云不会这么好说话,可没想到他费尽唇舌劝服他之后,反倒还要被他倒坑一把。
什么地方不好去?非要去香港的‘白荷’家?
这不是成心让他后院起火么?
可是,就算猜到对方是这个心思,他也不好意思拒绝,只能干笑着看着这个老对手,一脸无奈。
宋建仁的目光很‘幽怨’,但墨靳云完全无视,还道:“若你们姓宋的心里还有一点仁义良知,我不在的时候,替我保护好我的女儿,直到我打点好一切,接她离开为止。”
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特别是在宋天烨做了那样的选择之后。
宋建仁很意外,但这样的意外丝毫不影响他的判断力,就算还未想通对方的用意,可他还是诚声保证:“定当竭尽全力。”
这一声,如同承诺,墨靳云冰蓝色的眸光一颤,终于满意地勾起了唇。
该听的都听了,不该听的也听了。
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现在,是时候送客了:“说完了吧!”
听出对方的言外之意,宋建仁虚虚一笑:“告辞!”
一个人的一生总会遇见一些对自己而言特殊无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