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洞话音一落,方耀便急不可耐地站地身来,拱手道:“香帅,我方耀这百十斤就交待在这了,只要您下一声令,广东三万兵勇定会奋力杀敌,什么狗屁的法兰西,老子要杀他个稀巴烂!”
众人哄堂大笑,方蛮子总这样猴急的性子,即便做到了广东提督的位置,年近花甲依旧火爆粗鲁。张之洞虚压手道:“照轩坐下,这战端一开,牵一发需动全身,不单单是你这个猛张飞之事,还需粮草兵饷。”张之洞顿了顿,又道,“前日倪文蔚对我说广东受洋人之牵制,日益困乏,民生疲顿,无法支付日常军需,建议本官开设赌场揽闲民之财,诸位认为如何?”
众官员倒吸一口冷气,张之洞一向以正统自居,竟然要“设赌”为名自毁名声,这于翰林清誉之名大大败坏,虽说无人不爱财,但这种公开设赌之事却无人敢做,大堂中一时鸦雀无声。
张之洞叹道:“本官未曾想我中华糜烂至此,当初我初到两广之时胸怀万丈,誓要将广东广西重振朝纲,复我华夏浩荡之威。怎奈英雄气短、一笑怅惘,罢了,这个骂名就由本官来担着!”
刘摩侧眼相视张之洞,只见张之洞呼吸略显急促,面色涌出红晕,心中有所不忍,转到张之洞面前道:“禀香帅,下官在海外略有薄资,愿捐五十万两犒赏前线将士。”
“嚯!”众人皆是长大了嘴巴,没想到刘摩一出手便是五十万两巨资,要知道五十万两足以垫资一万将士全年军饷调度之用,来以前听说此子在海外谋取巨资富可敌国,所传非虚啊!众人向刘摩的眼神透出万分精彩,仿佛刘摩便是九天下凡的财神爷。
“好!”张之洞双手一拍,大声赞道,“牧平有心为国,忠义仁孝,本官一定上达天听,为牧平请功!”
刘摩拱手道:“香帅,前方将士浴血杀敌,阻敌于国门,为国为民,在下不过略尽所能,不值一提。”
张之洞还道是刘摩故作谦虚,摆摆手道:“罢了,你且先站在一旁。”张之洞向众人道,“年前至年初,法兰西人多有犯境,洋人火器犀利,我军多有伤亡,不知诸位可有其他克敌妙计?”
唐景崧亦是个爱表现之人,否则不会敢以五品吏部主事之名上书慈禧,站起身拱手道:“启禀香帅,下官到前方与渊亭(作者按:即刘永福)并肩而战,颇有心得。”
“唔,维卿说说。”
“是。法兰西人远赴重洋,水土不服者重,此与我利之一;我军本土作战,兵将多忠勇爱国,同仇敌忾,此与我利之二;越南心系华夏,自其王至平民,多以我朝为宗主,暗通敌情于我,此与我利之三。诚然,任何事都是有利有弊。我军部分将领畏死怕战,克扣军饷,萎靡不振皆是心腹大患,但下官相信,在香帅所帅之下,定能克敌于野,捷报频传,早定国是。”
刘摩向唐景崧,这家伙虽然说的都是些大道理,却也有理有据,最后再捧张之洞一把,倒也是个趣人。
张之洞点点头示意唐景崧坐下,又有数名官员发表意见,大体与唐景崧相同,无非是要紧密团结在以张之洞为首的两广领导周围,发扬不怕死的爱国精神,宣教华夏的有理有据之势,对来犯之敌予以痛击。张之洞微微皱眉,这些空话大话早已听得逆耳,转头问刘摩道:“牧平,你来说说。”
“是。”刘摩心底思量一阵,朗声道,“香帅,诸位大人,小子就在此献丑一番,还望诸位勿怪。”
方耀叫道:“你小子是喝过洋墨水的,别学个娘们磨磨唧唧,有什么料快些说出来!”众人又是哄堂大笑,来满堂的官员中只有方耀放肆如此,真有黑旋风李逵之风,据说统治者最喜欢的便是这种直筒子,有任何事皆不会埋在心底,更不会耍手段斗心机。
刘摩笑道:“在下于美利坚军校学习两年,洋人技艺精湛,火器凶猛,但其亦有死穴。”这一个死穴吊起了所有的胃口,刘摩接着道,“洋人最大的死穴便是怕死。或许单个的洋人不论体质、格斗、军事素养都比我方军士高出许多,但其斗志却不如中国人,对火器的依赖性很严重。而火器的优势在于远程攻击,我方的优势在于近战,只有用我之长克敌之短。实际前线的地形最有利与我军,不论是山地、密林,都是法兰西人所害怕的,只要我军调度得宜,必能歼敌于国门。”刘摩尽量拣些众人皆知的词汇,若是他按照西点教科书所教授的内容,从火力打击到集中优势,再到排线作战,只怕能雷到所有人。
张之洞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说道:“牧平所言与前线所报不假,冯南干(作者按:即老将冯子材)写给我的战报中也曾如此说,来牧平确是精通兵事之人。”
刘摩趁热打铁道:“香帅,牧平满腔热血,不愿平庸此生,甘愿上阵为国杀敌,在下请求在琼州编练新军,以备阵前所需,还请大人应允!”
张之洞笑道:“你管的是协练,只需报知方提督即可,本官绝不干涉。”
刘摩向方耀,方耀叫道:“老子允了!给你五个营的编制怎么样?够你小子折腾的吧!你回琼州之后尽快成军,最多四个月时间,若是有用武之时别给老子拉稀就行!”